第十七章 入梦(十七)17(1 / 2)

安德一怔,发现母亲叫的是那时还年少的自己。

原来这里的母亲根本就看不见他,这只是母亲视角的回忆而已。

他看到了那个整天只喜欢看书和睡懒觉的自己,不明白当时母亲为什么脾气会那么好

画师:“我有一点要提醒你,我不知道这个梦的长度,有可能你找不到灵魂,但自己已经死了。”

安德倒是无所谓:“没事,死在梦里的话,还是一个媲美水中捞月的死法呢。”

画师趴在了桌上,闭目养神:“那我不管了,你自己随意。”

安德见画师睡着了,便独自去跟上了母亲。

说来也惭愧,几十年前他与母亲一同生活时,从未仔细观察过母亲的一天,只是自顾自地拿着书读着,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他跟在母亲屁股后面看她洗碗做饭洗衣,他从来没想过像这样琐碎的日常会让他这样渴望,这样甘之如饴。

他细细看着母亲的侧脸,觉得仿佛回到了当年。

他发现自己对母亲的怨恨全部都是自己为了对她的思念而找的借口,他想过如果母亲当初真的抛弃了他,那么他估计也不会有怨言的。

因为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只记得母亲给予他的一点甜。

他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笑着与她讲故事:“母亲,你知道吗,我想念你想念了很多年。”

“你与牧师不同,他是我的慈父,而你则是我心灵的港湾。”

“一心寻死时,我从未想过能遇见你。”

“你是我的一方天地。”

“我…”

安德的话还没说完,母亲便端着碗盆走了回去,安德只能叹口气跟上。

母亲仍是不语,走进屋内拉起了年少时安德的手。

少年安德沉迷于书籍,无暇顾及娱乐,于是把书摊开向母亲展示着:“那个…阿姨,我现在读到了关键的位置,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出去了。”

母亲点点头,转过身去,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

于是她独自去了蒲公英花海,独自去参拜了神像。

她走到哪,安德就跟到哪,形影不离,但母亲没办法看到这个已然满头白发的安德了。

安德看着她的生活起居,看着她面带微笑过着的每一天。

他知道梦境流逝的时间与现实不同,但不知道是比现实慢还是比现实快,倘若比现实要快的话,那他现在已经死亡了。

可他无动于衷,依旧看着他的母亲。

在梦中度过了几天后,趴在桌上的画师才醒来找到他。

画师:“有什么线索没有?”

安德看着母亲的动作,目不转睛:“没有,但我觉得足够了。”

“总感觉我就是为了这个梦而生的。”

“这样啊。”画师的眼中闪过一丝苍白,“如果没有灵魂来到你的梦中的话,你就要化作动物和死神待在一起了。”

“又或者你选择去轮回,投个好人家。”

安德摇摇头:“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再想了,我只想让时间定格,让我这么一直看着她就好。”

画师:“为了这些琐碎,值得么?”

安德揉了揉酸痛的腰,然后又跟上了忙碌的母亲,只给画师留下一个背影:“值得。”

画师凝望着安德的背影,轻声重复道:“值得。”

祂眼中韵着从前的光景,仿佛只是因为这两个字,就串联了过去与现今,可那眼神又怅然若失,如同冰面上的油画,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碎裂,逐渐消失,最终完全隐匿于现实。

片刻后,祂的左眼又趋于无神。

“画师,你怎么不跟上来啊?”前方传来了安德的声音,他正朝着画师的方向挥手。

画师微地怔了怔,然后迈开步子跟上了他。

安德看着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有点恍然若失:“画师,你说这些画面是我的回忆吗,但怎么都是第三人称啊?”

“不知道。”画师摇头,“梦从来没有秩序与规则,也不从属混乱,它拥有一切,却不属于一切。”

“它能成为濒死之人的渴望,也能让生者感到无尽的悲哀。”

“它无穷无尽,却也等同虚无。”

不知不觉中,已到黑夜,那天只是漆黑一片,压抑到让人心慌。

安德望着天,感叹道:“要是我还能控梦就好了,那样我就能把你带来的星辰放到这天空之上了。”

“不用。”画师转过身来看向安德的眼睛,“我将星辰留在了你的眼中,而非梦里。”

“若是你念着它,那么何处都是星辰。”

……

安德还是对看母亲干活这件事乐此不疲,而画师就一直陪着他看,看了有将近半年的时光。

这半年里,安德总会偷着去年少时的自己那里去偷书看,然后等白天时再放回去。

有时忘了还,看见自己焦急的模样,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他还察觉到画师和他不同,祂在梦中也是会疲倦的,每陪他熬上几天后就要去躺半个月来修养,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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