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梦（十三）13（2 / 2）

时隔几十年，这破败的小屋早已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了。

那桌上和床上都落满了尘土，那角落中的炉火也不再燃起了。

安德只是回到这里看了一眼，然后到庭院中走了一圈，然后找到站立在屋中的画师：“走吧。”

画师：“只看一眼？”

安德：“一眼就够了，再看我就要哭出来了。”

“但最后，请让我去参拜一下我与母亲敬仰的神明。”

他带着画师来到蒲公英花海的边缘，找到了那个破败的神像。

他跪下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心中五味杂陈，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怀念还是怨恨，他分明一直在埋怨着她的不辞而别，内心却一直在回忆他们的过去，真是奇怪。

他说：“这是我母亲心心念念的神明。”

但画师的眼中还是再难起波澜：“嗯。”

安德翻身上马，目光看着远处的那片雪白，与画师一同前往卡俄斯边界的极寒森林。

那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寒冷，安德为此找了好几户人家去买了厚些的衣裳，而画师则还是穿着那单薄的大衣，不见祂有任何触动。

那冰霜挂在蓝色的树枝上，折射着天边而来的阳光。

它们晶莹剔透，招人怜惜，却有着刺骨的寒凉。

“画师，我能带一些冰溜子走吗？”安德玩心大发，从树上掰了一个冰溜子扛在了肩上。

画师仍专心赶路：“你随意。”

安德将冰溜子比作剑，在空中挥来挥去，像是一个刚学会玩乐的少年一般。

他们一路向前，直到瞥见那深不见底的峡谷。

是斯鸠利深谷，不知是不是人的本能，安德总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跳下去就什么都完了。

他想要问画师为什么要来这里，却看见画师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漆黑的深谷，不禁有些害怕：“你一老盯着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死神在这里？”

画师没有看他：“嗯。”

“真…真的？”安德望着这令人望而生畏的深谷，吞咽了口唾沫，“咱们真的要从这里下去？”

他觉得画师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有能够走下去的路，反正肯定不会是能要命的方式就对了。

“嗯。”画师点头，淡然道，“跳下去。”

“什什什什么？跳下去？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安德又瞅了一眼这深谷，再次被吓退了回来，双腿直打颤。

安德：“你别说这样还真的一劳永逸，直接当场死亡，直接找到我母亲和牧师。”

画师仍是一脸平静：“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因为只有濒临死亡才能召出死神。”

安德还是半信半疑：“你说真的？”

画师：“乌鸦。”

安德：“什么乌鸦？”

只见乌鸦从画师的肩上飞起来，衔住了安德的衣领，直接将安德整个衔了起来。

然后随着画师的一个眼神，乌鸦将安德直接丢下了深谷。

安德还没来得及哀嚎，声音就已经消失在了深谷中。

画师没有犹豫，很干脆地跳了下去，强风吹拂着祂的面容，可祂依旧面不改色。

安德被抛下深谷后，半天都见不到深谷的底部。

在那地面将要迫近的瞬间，乌鸦俯冲下来衔住了他的衣领，让他免于一死。

而画师则是直接落在了地面上，丝毫未伤。

安德为这速度极快的经历而惊叹道：“我去，还真能这样啊。”

他站在地面上感受着来之不易的实感，用力跺了跺脚，发觉到自己确确实实站在了地面上，才安心的叹了口气。

“然后咱们去哪啊？”安德揉了揉被吹得发痛的脸，心中嘀咕道画师这人的脸难道是铁做的，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着就好。”画师不知从哪找到了一块挺大的石头，静静坐在上面闭目养神，神态轻松极了，根本不想是刚才从上面一跃而下后的反应。

安德觉得画师这人可能有着常人不能企及的忍耐度，因为祂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事，但面色看起来很是不好。

他想要去尽老者的姿态多去关心关心这个年轻人，后来刚要迈步走过去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能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还毫发无损的人，真的需要他的安慰吗？

也不知是不是一下子放松下来了，安德变得有些疲惫，他放缓了步子走到画师的身边将乌鸦托了起来，然后自己坐在了祂的身边。

“我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吗？”安德小心问道。

画师缓缓睁开眼睛：“我不吃人。”

“确实，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正当安德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那黑暗中居然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音，将安德的心吊了起来。

他强迫着自己不去看那个地方，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地转移到了那里，他在自己的想像中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紧紧捏住了乌鸦的毛。

在他的潜意识里，这只乌鸦是要比他强太多的存在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德的视线，那窸窣声停下了。

安德想要松口气告诉自己刚那一切只是幻觉，但他看见了画师也在盯着那个方向，就知道他已经不能自己欺骗自己了。

在安静的几秒之内，黑暗的角落里似乎也察觉到了画师的存在，一阵冷哼之后，便轻飘飘地传来了沙哑的嗓音：“你的确是不吃人，但你比那些吃人的人还要可怕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