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入梦（十一）（2 / 2）

国王：“……”

“你要我怎么办？”

安德平静道：“抓我，然后判我死刑，最好全城通告，然后我所有的财富就能都归你了。”

国王对此更为诧异了：“你这样目的何在啊？”

“好吧我实话说。”安德丝毫不介意同国王袒露自己的心里话，“我老了，身边没有人陪伴，最后的牵挂就是失踪的尤尔。”

“现在尤尔找到了，我的仇也报了，就想要一个解脱了。”

国王的眉毛先是皱成一团，后来听到安德的解释后又舒展开了：“那我和你讨论一个死法。”

“游岩。”安德说。

“什么？”国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游岩，那个有十二神像的游岩。”一想到这里，安德黯淡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光亮，“我想在死后受到神的保佑，就让我在神像面前死去吧。”

“这样啊，神像前不能见血，那我们就喂你吃毒药好了。”国王找来了下人耳语了几句，然后对安德说，“你先回去休息几天，等你休息好了告诉我，我再全城通知你的死刑执行日。”

“不用。”安德拒绝了临死前国王的好意，“就明天吧，明天带着我去游岩。”

国王见安德有些顽固不化，就没有再说什么。

安德并不想知道国王对此的看法，也不想去考虑死后的名望，他现在只想长眠于地下。

只是在死前，他还有一些遗憾，其中一件就是没能记住画师的样子。

他不知道画师从何而来，也不知道画师为什么能够控制他的梦境。

祂为他呈现了让他心驰神往的星辰，也为他找寻了真相。

所以那么神秘的一个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往呢？

他回到宅子里，倒头便睡，梦中的内容稀奇古怪，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在他醒来后他才意识到，画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起身苦笑着：“如果现在还有什么能让我有活下去的欲望，那么就只有找到你了吧，画师。”

“可你不会再出现了，我也将要下地狱了。”

他努力回忆起画师大致的轮廓，却只在记忆的碎片中找到一星半点的痕迹。

那是一个久远而又破碎的身影。

……

“老爷，凭您的实力分明可以不用服刑的，怎么您就执意如此呢？”家里驾着马车的下人在押送安德的过程中，叹道。

“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要一个解脱。”安德闭着眼睛在车上养神，并不想说话。

可下人还是喋喋不休，：“可如果我是您，我就会用那些钱来让自己沉迷于花天酒地里，醉生梦死，这样的话即使到了临死前也就没有遗憾了。”

他一边幻想着自己得到了安德的财富，一边与安德絮絮叨叨，使安德后悔让他来送自己最后一程了。

安德：“你能不能闭一会嘴，让我临死前消停点可以吗？”

下人：“可是…”

安德：“没有可是，闭嘴，不然我让人把你的嘴缝上。”

在某个方面，安德有些想念艾文了。

他意识到自己有了这种想法后自嘲一声，果然爱与恨并不是对立的，它还可以做到共存。

“为什么走这么慢？”安德感觉到马车行驶得越来越慢，不禁催促道。

下人：“行刑前不都要让那些人看一眼窗外的风景什么的，而且这是国王要求的，让你有了悔意之后就立刻返程。”

“去他娘的悔意。”安德一把掀开帘子下了车，把骑马押送他的士兵截停，“你去马车上面，你的马给我。”

士兵：“可是…”

安德：“没有可是。”

为了能让队伍快些到达游岩，他用尽毕生的马术让马跑快些，甚至到了极限。

但这匹马毕竟不是他的那匹宝马，速度上还是差了许多的。

他就这样以一个囚犯的身份跑在队伍的最前方，纵使那些士兵再怎么叫他慢些，他也不听劝，依旧用最快的速度骑马，甚至跑出了残影。

他就在这最后的半月时间里于马上观看日出日落，观看黎原城内没法见到的山川河流，但即便如此，依然没有勾起他生的欲望。

他不是他们心里想象中的大富豪，他只是一个一心赴死的普通人而已。

不过在最后的时刻，他找到了一个可以交谈的士兵，这个士兵没有像别人一样问他为什么要杀人，又为什么要赴死，他只是什么都不问，就只是和他谈着家常话而已，这让安德感觉到很舒服。

“安德先生，这些神像都分散在游岩的各处，从一处到达另一处要两三天的路程。”士兵同安德一起骑着马，很不容易的让安德放缓了速度。

“我们这次挑选的神像，是泊的。”

“泊？”安德倒是对这些神像都不感兴趣，甚至连十二神的名字都记不住，而这个泊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是个什么样的神明？”

士兵思索片刻说：“听人们说泊总是沉默寡言的。”

安德：“为什么传说中的东西他们记得这么清楚？”

士兵一耸肩：“谁知道喽。”

安德毕竟老了，需要休息，于是骑半天的马后就要回到马车上休息，等临近十二神像的时候，他的眼皮比以往都要沉重，于是他沉沉睡去了。

醒来后的天要远比睡前的天阴沉，因为那是十二神像中央的那道冲天雾所致，这雾由天空之上向外延伸，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将雾中世界隔绝了。

安德是第一次见到这画面，不禁有些惊叹：“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

士兵：“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先生，咱们看见的的确是如此巨大的景观。”

像之前士兵所说的那样，神像与神像之间的路途要长达三天左右，而在十二神像任意一处都能看见这冲天大雾，就可以证明这雾究竟有多么震撼人心了。

它好似在吸着身旁天空的光，像是要势必将这世界吞噬。

可即便如此，它身旁的树木却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那叶子一旦触碰到大雾，便会彻底消失，但如果与它保持距离，它是不会对旁边的景物什么样的。

安德想起了什么，赶忙去人群中问道：“有谁会画画吗？”

众人都回答没有，他只能独自拿着笔和纸来粗略地记下这震撼的一幕

“怪不得十年才来一次，一年来一次的话不得都吓死。”安德用手作框，把面前看到的都框在手中，然后认真地画着。

等到一幅草草的画作完成，他们已经到达了泊神的神像前。

黎原城有规定，来到神像前要跪拜三天后才可以离开，所以死刑要在三天之后执行。

安德并不信仰十二神，所以只是单膝跪地，闭目祷告。

现在他理应睁开眼睛，然后双眼虔诚地注视着神像了。

可他没有，他像着了魔一般低着头，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此时多了一种莫名的预感，像是来自天边，却又近在眼前。

渐渐地，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久远之意。

他听见身边的人全部倒地不起，就连马儿也不能幸免。

世界仿佛陷入了沉默，可是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只是抬起头感受着神像那边的异动，压抑着自己内心澎湃的情绪，颤声道：“画师？”

“嗯。”画师寡淡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睁开眼。”

他睁开了眼，终看清了面前的人。

这人的模样与梦中一般无二，清冷而颀长的身影就立在那巨大的神像之下，平静地望着他。

祂目视着安德的眼睛，淡然道：“安德先生，我来劫持你了。”

“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安德的声音仍在颤抖，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只见画师缓缓向他走来，目视着他的眼睛：“我要你想起你真正的夙愿，了却你真正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