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入梦(十一)(1 / 2)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经历一阵天昏地暗的安德又回到了画师的身边,急切地问道。

而画师却连眼皮都不抬,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事实如何,你自己清楚。”

“原来是这样吗?”安德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但在片刻后,他不可置信的情绪转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压在心底沉闷而又灼热。

他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于是问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画师点点头:“嗯。”

安德:“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画师:“你要自己看清真相。”

“因为知道你会埋怨我,所以我在这之前给他安排了睡着就会生不如死的梦。”

安德回想起之前艾文的状态,发现的确如同画师所说的那样。

一想起这点,他的内心就极度愤怒和悲伤,却因为身处这个特殊的空间里而无法施展,在这里他的内心就像是被水流包裹住了,但水流并不能浸润他的内心,只能短暂起到缓解的作用。

他知道他现在的冷静是暂时的,等一会醒来,他要去拔刀砍了艾文和格蕾莎也说不定。

也许是在这空间里他的内心想法无所遁形,画师在他想到这点后微微点了点头:“去吧。”

“一般来讲,你是会阻止我的对吧?”安德想起了话本子里演的内容,试探着问。

“并不会。”画师摇头,“你已经命不久矣了,还怕被抓吗?”

“好吧。”安德觉得祂说的话在理,但又很纠结,“我仅凭一个梦就判断他是否杀了尤尔,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画师:“你可以去那棵比较粗的榕树下验一验,然后再做定夺。”

“好。”安德应允,同时想起尤尔离开的日子,鼻子一酸,“画师,如果这是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他苦笑着摇头:“这六年的时间是真的不好过。”

“我不是不能接受她已经死去的事实,而是没看到尸体,不能妄下定论。”

“但如果已经找到她的踪迹,那我的心也能放回肚子里了。”

“我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每一天了。”

“嗯。”画师似乎对他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并不感冒,只是淡淡应了一句,“你该走了。”

“去验验你的管家究竟有没有作案,然后拿起你的刀去发泄你这六年的情绪。”

安德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却看见画师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在祂消失殆尽的那一瞬间,安德从梦境中抽离,在现实中睁开了双眼。

……

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艾文的尸体已经躺在了他的面前,他手中那珍藏已久的匕首正在滴落着鲜血,而它刚刚在艾文身上留下的刀口足有二三十下。

此时他的身边并没有旁人,因为家里的下人知道,老爷叫艾文一起去尤尔房间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

而且刚才还在榕树下挖出了尤尔的尸体,老爷肯定是要去她房间里去祭奠一番的。

“艾文,你罪有应得。”

连着吃力捅了好多下,安德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他扶着墙喘息着,手上的血沾染在了墙壁上。

他又靠墙扶着腰缓缓坐下,脑中不断回想着艾文刚才的表情。

安德从未见过对死亡这样坦然的人,他一经逼问就将他杀害尤尔的事情全盘托出,甚至还平淡地说着细节。

他还笑着说:“老爷,能看到你用这把珍藏的刀杀我,也是我的一种荣幸。”

他没有说他杀害尤尔的理由,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作任何解释,他只是笑着撞向安德的匕首。

安德之前真的很怕自己捅不准,但艾文这一撞就将他撞了个措手不及,使他傻站在了原地,然后回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时候,才将倒在地上的艾文捅了个遍,直到感觉解气为止。

但是就算是二三十刀,也都不能解决安德这六年的苦闷与哀愁。

于是他气喘吁吁坐在地上,想着怎么样能把他的尸体保存下来,然后接着折磨。

“可惜这个世界里没有梦一般的防腐方法,否则我一定让艾文死也不安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安德还是将这具尸体完完整整地存放在了这个房间里,与那天给尤尔庆祝生日的剩蛋糕一起。

剩蛋糕已经发霉,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而他不介意让这两种毫不相干的东西摆放在一块。

但可能也是有相干的地方吧,比如尸体腐烂之后和腐烂的蛋糕待在一起,都臭烘烘丑叽叽,一定会让来到的人感到生理不适的。

“艾文,你说我要不要也这么对格蕾莎?”安德说着踹了一脚艾文的尸体。

“算了。”安德又说,“这孩子只是隐瞒不报,并没有多大的罪责。”

随后他想了想格蕾莎平时那好看的笑容,觉得挺好的一个孩子可惜是个变态,他叹了口气:“但我还是恨她,你说我该怎么办?”

可惜艾文的尸体就那么静静躺在那里,不能像往常那样给予他答案了。

或许是习惯了平时说话总有人回应,此刻的气氛让他完全不适应,他就这么目光无神地靠在墙上,看着鲜血在自己手中慢慢干涸。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艾文。”安德仰头看那纯白的天花板,头上的辫子在他的胸前垂挂,也沾染着血迹,“可惜尤尔已经走了六年了,我不能再陪伴她长大了。”

经过一番调整后,安德乏力的身子终于恢复了一些。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还好这个房间里是有盥洗室的,否则他连处理都没地方处理。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盥洗室,将浴缸里放满冷水,然后把染血的衣物放在盆里浸泡。

他嫌弃血的颜色太过扎眼,所以并没有在盥洗室里点蜡。

咬着牙走进浴缸后,他感受着冰冷的水流在自己的身上侵袭,先是漫过自己的腿部,再是漫过自己的胸膛。

他被这刺骨的寒凉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依然坚持着,因为这是唯一一件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法。

等到他完全适应了这种寒凉,他才开始思索他到底该怎么做。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等人前来发现艾文的尸体把他抓进监狱,一条是他自己自首让别人把他抓进监狱。

因为他之前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从来没有学习过杀人后该如何处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旁人的质问,所以他不打算做太多的挣扎,企图让这件事和尤尔的死一样瞒天过海。

他将手搭在浴缸的边缘,另一只手散开他的长辫子,可能是觉得这种冰冷还不足以让他冷静,于是他将头彻底埋进了水中。

他想寻找梦中心里被水流浸润的感觉。

在恍惚间,他忽然觉得就这样被人摁在冰冷的水里活活憋死也不错,至少在死前还能收获片刻的平静。

但黎原城的刑罚里根本就没有被水憋死这一项,更多的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

“哎。”他将头在水中探出来,长叹一声,“要不我死前把所有钱都捐了,争取换个好点的死法呢?”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沉默了许久,在自己零碎的记忆里想到画师说的十年寿命这件事,忽然就释怀了。

“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说不定在监狱里就暴毙了。”

他像是幡然醒悟,很快便从水里站起来,找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走向了门外。

而门外正站着家里的下人。

他毫不见外地将门大敞开,把艾文躺在那里的画面呈现给他们,随后坦然说道:“麻烦你们帮我备个马车,我要去自首。”

……

别人自首都是去警局之类的地方,而安德则不然,他直接坐马车去了国王那里,把正在睡午觉的国王拍醒然后说:“老兄,我找到杀害尤尔的人了。”

迷迷糊糊的国王艰难坐起来说道:“那就去抓他啊。”

安德:“可我没有证据,也找不到证据。”

国王:“那也不是不能抓,只要不走司法程序就行。”

安德:“可我觉得别人动手有些不太对劲,就自己亲自动了手。”

国王这下子被他说精神了:“你把他怎么了?”

“也没怎么。”安德抚了抚他刚扎上还没干透的辫子,“就是捅了他几十刀,然后把他藏在了房间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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