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梦(九)(1 / 2)

他的世界昏黑一片,艰难的想要睁眼时,却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阻挠着他。

想要触动那力量似乎很是痛苦,因为他忘了一切,而触动力量的根源则是一些有关记忆的碎片。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记忆碎片在自己脑中涌动,却不能记下来分毫。

他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它们,哪怕只有一个也好,但他的胳膊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根本抬不起来。

他醒着,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在即将绝望的边缘,他听见了一声乌鸦的召唤,他顺着那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寻觅,跨过山海与大雾的边界,来到了那人的身边。

那个看不清面庞的人似乎是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画师。”

“画师?”他艰难地咬着这些字眼,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画师又说:“你在控梦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失误,导致梦不再是清醒梦了,但梦已经全部连接,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所以。”祂顿了顿,“能不能在这个抽象的梦中找出真相就要靠你自己了,安德。”

他的记忆好像被打开了些许,他喃喃着:“安德,安德…”

画师将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轻声说着:“回到梦中去吧,去寻找你所渴望的真相。”

祂触碰他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像是水滴落入小溪般泛起涟漪,他就好像变成了那滴水,在溪中游动,自由自在,忘记了他想要的归途,也忘记了他来时的路。

安德就那样游啊游,游过将要冻结的冰川,在冰川之上一跃而下,本以为能够跃到海中,却不料在空中被彻底冻结,落到冰面上,然后倏然碎裂。

水滴碎裂的那一刻,他的脑中好似有光涌现,他抓住这个机会努力活动手臂,在恍惚间碰到了什么,随后听见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他被这声音惊醒,终于彻底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时,眼前是蒙了一层翳的,他费力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什么。

他此刻是侧躺着,头面对着墙壁,上面是一层白色的蚊帐。

他竭力想要翻身,却发现全身上下都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剧痛,但他还是屏住呼吸,费力翻了身,这下才看见蚊帐外面的世界。

“安德?”蚊帐外传来一阵人声,随后是一只木偶的胳膊映在了安德的眼前,许是失去所有记忆的缘故,安德对此并不感觉奇怪,而是感觉有点突兀而已。

木偶人身上的关节散发着诡异的“嘎吱”声,它就这么慢慢凑到安德的面前给他端了一碗很重的汤。

“你病了,需要好好喝药。”

安德细细一听,才发觉这木偶人的嗓音像是水里掺杂了许多的木头渣子,稀稀拉拉的听着很是难受。

它一手捧着汤一手拿着勺,舀起汤就要往安德的嘴里送,但还好安德往这汤碗里匆匆瞥了一眼,看到了这碗里映着的山川河流,这才拒绝道:“不了,我喝这东西肚子会被撑爆的吧?”

木偶人见安德没有要喝的心思,便将碗放下,叹了一口很长的气:“你是我们这里最奇怪的人,我们理应治好你的。”

“不用不用,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安德用力晃了晃他的胳膊,向木偶人证明他已无大碍。

但这不是他强撑着说的谎言,而是事实,因为他现在确实已经好的差不了,只是身体内的器官有些微微的疼痛而已。

他想身体上的疼痛或许和他意识的模糊程度有关,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之前木偶人说的奇怪的字眼,说什么“奇怪的人”。

于是他拍了拍将要走的木偶人,问道:“你说我是奇怪的人,那我奇怪在哪里了啊?”

木偶人没有说话,只是拉开了他的蚊帐,让他目睹这间房子里的全貌。

这房间的结构奇怪,像是一个倒扣的金碗,各种家具也都斜着挂在墙上,而这些并不足以让安德吃惊,让他真正吃惊的是这金碗里站着的几个人。

他们中间掺杂了几个木偶人,正和他们谈笑风生,而那些看起来和安德一般无二的人身上却都缺失了一种器官。

有的人缺失了手,但却能用缺少手的那只胳膊托举着空气,有的人缺少心脏,胸膛的那里就空了一块,还有人缺失了脖子,脑袋在身体上悬空着,喝水的时候水流就顺着头颅流向身体,看着好不奇怪。

他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是最奇怪的人了,因为排除在常态之外的,都会被人们称为“奇怪”。

木偶人见他观察完这一切,就将他在床上拉了起来,说道:“这下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是奇怪的人了吧?”

它随后又用它充满木刺的手摸了摸安德年轻的面庞:“这种身体是传说中出现在壁画中的,我们这辈子都没想到能遇到,还能这样碰到。”

安德被它的手扎了够呛,忙将脸往回缩了缩:“那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木偶双手合十,然后虔诚道:“因为你是神明赐予我们的礼物,所以降临时清清白白,内心空无一物。”

“其实也不算是空无一物吧。”安德回忆起了之前画师同他说的话,“我在醒来时看见了一个人,祂叫我去找到真相。”

“那一定是神明。”木偶人闭上眼睛,自顾自地祷告着。

“那个…”安德还有其他的问题想要问它,却发现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不予理睬了。

正当他想要戳戳那个木偶人要它回答问题的时候,这个倒扣金碗一般的房子却突然开始地动山摇起来了,墙上的挂饰都掉落在地上,那金碗的一角也正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外面抬升。

随后传来的则是一声大象的嘶吼声。

他看见一只大象在外部刨土,然后掀开了这个房子,当他以为这已经足够奇怪的时候,他又看见这大象的身上穿着一件奇丑无比的芭蕾舞裙。

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一跳,身体难免会紧绷,更别说是刚恢复好的身体了。

于是他在还来不及迈步子的时候,被大象的长鼻子卷住,一把捞到了它那粗糙的后背上。

安德不知道这大象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逃跑,但是这象实在太巨大了,他眼中的地面距离自己的双腿实在太过遥远,使他的腿止不住地打抖。

“那,那个…”安德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太手足无措而脑子出了差错,居然想要去问问这头来历不明的大象,“请问你要带我去哪啊?”

大象当然不会回应,所以他只好瘫在象背上捋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先是什么都不记得,然后在一个空间里遇到了一个人,那人叫他去寻找真相,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里,在这里醒来。

那么问题来了,他究竟要找什么真相呢?

“啊…真是要命。”安德将双手撑在背后,一只手刚巧搁在了大象的粉色芭蕾舞裙上面,他正想要摸摸这裙子的材质时,往里一探却探到了象身上的一个硬邦邦的地方,很不像是正常的身躯,倒像是个机器零件。

于是他口中念叨着“冒犯了”,手上去掀这只象的裙子,但这裙子裹得实在是太过硬实,他没有办法,只能边道歉边动手撕开这裙子。

一切就绪后,他看见那硬邦邦的地方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但却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缝隙,他伸手去打开这个挡板,发现那挡板下面隐藏着众多齿轮和机关。

他小心翼翼地向左拨动了一下那个最大的齿轮,身下的这只大象就倏然停下,缓缓向右迈了一步。

“嗯?”安德不理解为什么向左拨动会是向右走,怀疑自己是不是操作不对,于是又试了好几遍,发现这东西确实是反着来的。

“奇了怪了。”安德想要找到能下去的法子,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所以就干脆听天由命了,他也不企图去控制大象了,因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随缘嘛。

反正他不知道真相该如何寻找,那还不如就好好在这里享受一下风景。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