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梦(四)(2 / 2)

他慢条斯理吃过早餐后,到了院子里去看了看花和那些老榕树,在抚摸榕树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一棵榕树好像长得比其他榕树要粗,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懒得去想那么多,就转身回了房间,又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如他所愿,梦并没有任何的内容,是很少的无梦睡眠。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老了的缘故,他现在越睡感觉越累,越累越想要睡觉。

他朦胧着意识下楼去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但这做午餐的人的心意明显被辜负了,因为他是带着一股浓重的起床气来吃这顿饭的,这种情况就算是什么山珍海味也不能拯救。

“艾文,我再回去睡三个小时,三小时之后记得准时叫我起床,我有要事要办。”安德留下一句话后就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补觉去了。

一旁的仆人想要提醒安德不能再睡了,结果遭到了艾文的制止。

他摇摇头,轻声说:“让老爷好好睡吧,他晚上的事情很重要,再不睡的话会吃不消的。”

晚上,安德去了艾文的房间叫上他,也一同拿上了抹布等清理房间的用具。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已经生锈了的钥匙,用布用力擦擦后用来开那个走廊里最里面的那扇门。

打开门后,里面是整洁到不能再整洁的房间,甚至都不需要再打扫一遍了。

但艾文还是由着安德的性子,陪他一同将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

在打扫屋子的时候,他还能听见安德的口中在念叨着什么。

“尤尔,我昨天梦到了你和一个奇怪的人。”

“我就那么抱着你去了剧院,然后把你弄丢了。”

“对不起。”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声音格外的响。

安德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示软弱的一面,但艾文不是外人,他是陪伴了他几十年的老伙计,是等同于家人的存在。

所以这位家人也担负起了安慰他的责任,放下手中的活去轻轻拍他的背:“老爷,那只是梦而已,不要自责。”

“可我真的把她弄丢了。”安德很快恢复了从前的状态,只是声音还有些颤抖。

艾文:“那就在今晚好好陪陪她。”

安德:“好。”

到了晚上,艾文自行离去,只留下安德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

他搬来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蛋糕,在上面插上了蜡烛,然后一直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很耐心地等待着十二点的到来。

这时间离去的很是漫长,让他把腹稿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待到真正到了十二点的时候,他的话语还是充满真情的。

他倒上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尤尔,这是你的第十二个生日了,我没想到还能在梦中见到你的模样,虽然有些模糊,但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兀自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曾经我和你一起过生日的时候,你会祝我天天开心的,可现在你都不理我了。”

“别人家的孙女都是成年之后才不理人的,你倒好,现在就不理你的爷爷了。”

“但我不会计较,因为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能给你,哪怕是心脏我也掏出来给你。”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黄的烛光有些刺眼。

他揉了揉眼睛,瞥见那角落里被清理干净的布娃娃,心中顿时酸涩不已。

“我要在这里向你道歉,因为在你走之前没有让画师将你的容貌画下来,所以我已经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但我记得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是会在我失意的时候在我身边默默陪伴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安德打的腹稿就断了,因为他已经忘记了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于是他就一直盯着闪烁的烛火,在心中默默祈祷尤尔的归来。

他希望明天醒来时能有人告诉他尤尔找到了,他就能拖着将要入土的身子去抱抱他的孙女。

他会说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他有给她坚持过生日,有在帮她清理房间,收拾布娃娃。

那时像尤尔那么懂事的孩子,一定会呜呜哭一会吧。

安德在每一天都如此祈祷着,即便他身边的人已经几乎快忘记了尤尔。

“相信我尤尔,我一定不会忘记你,就算是全世界都忘了你我也会记得你。”

最后,他落下一滴泪。

“我一直在想着你,你听到了吗?”

他吹灭了蜡烛,将蛋糕自己切了一块吃掉了,然后将蛋糕交给了站在门外的艾文。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床上,顷刻间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独自走向自己的酒庄,那里有一个内院。

因为常年没人清理,墙头上已然长满了杂草,但却还是掩盖不住那棵巨大的,冒尖的梧桐树。

他带上手套,用手帕擦拭了门把手上的尘土,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打开大门。

他不记得路,之记得这枫叶林的深处有自己想要看到的,便顺着这种规规矩矩的枫叶林走向那破败的小屋,还有他心心念念的的花园。

他看到了他种下的白玫瑰,也不知是不是刚下过雨的缘故,这玫瑰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像是刚才生长出来的那样,令人魂萦梦绕。

安德没有修建玫瑰的刺,他只是让玫瑰自由生长,因为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不用人照料就可以独自盛开的玫瑰。

因此他培育了一批这样的花种,种在了酒庄,基本一年来看两三次,等下次来可能这些花都会枯萎在秋的悲凉中了吧。

“今年的你们,是白色的啊,和我之前的梦里的一个模样。”

每年的花种都会种出不同颜色的玫瑰,甚至会出现多种颜色一起出现的情况,但今年却奇迹般的一律都是白色,让人不禁想到了莫些预兆。

他的眼中多了分黯然:“我听说白色代表死亡,你们的出现不会是告诉我这个消息吧?”

但那黯然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只在片刻便想到了另一种安慰自己的方式,抚着花瓣道:“也不全对,因为孩子的出生就在白色的医院中,所以白色即代表死亡,也代表新生。”

“再深入代换一下就是死亡等于新生。”

安德将自己安慰无奈了,蹲下半哭不笑地待了好一会。

他起身走向小屋,还是用手帕擦了擦门把上的尘土,在推门时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结果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脆弱。

就是年久失修,有些动静较大的响声罢了。

他被这门的嘎吱声扰得心烦,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重重把门摔上,震起一层的尘土。

“咳咳。”

当尘土落下,不再在他眼前飘来飘去的时候,他才开始重新观察起这间屋子来。

这破败的小屋里摆着两张小床,吃饭的餐桌摆在两张床的中间,床底则放着木制的小矮凳,在房间的角落有个火炉,旁边就有一个小灶台,是用来做饭的地方。

那张左边的床上,摆着一个年代久远的笔记本,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而笔记本的旁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祂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将头转了过来,眸子里古井无波。

祂对安德说:“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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