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梦(三)(2 / 2)

木偶们掉落的脑袋在地上冒着黑烟,化成了黑山羊的头颅,刺客们拿起头颅,用锋利的刀刃在上面开了洞,里面淌出了花海一般颜色丰富的液体。

他们用这液体涂抹着刀刃,然后挥刀砍下瘦长鬼影所有的触手。

触手掉落在地面上,化为了冲天的梧桐。

鬼影哀嚎着,跪在地上变成了一阵风,在楼内盘旋往复,吹动着雪一般的枫叶。

刺客们随即挥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心脏被穿透的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化作了无数朵白玫瑰,倏地窸窣落下,沾染了地面上的血液。

当这一切结束时,安德都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场戏剧了,不能说恐怖,也不能说有美感,还算不上诡异。

“嗯…应该说是离谱吧。”安德一个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钢琴曲终了,安德为了保持些仪式感奋力鼓掌,表情却从落寞变为严肃,想到尤尔的时候更甚。

“楼上的那位,您还打算待到什么时候?”安德早就察觉到了之前那人存在的痕迹,只是一直在观看表演没有说而已。

而刚才还躺在棺材里的人此时正用手把玩着一根点燃的烟花,祂注视着祂手中的这个小玩意,长睫微垂。

祂没有回应安德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起身将烟花的中部抵在了自己面前的栏杆上,祂捏着烟花的尾部,使那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烟花在老人眼中悄悄燃烧着。

小烟花没有什么威慑力,它的主人在栏杆上用右臂支着自己的脑袋,神态像是一个慵懒者,而眼神却始终注视着这片玫瑰花海。

“我已经看完了戏剧,你也该告诉我你的目的何在了。”安德肃道。

“嗯。”画师只哼出了一个鼻音。

祂微微转动手上的烟花,烟花溅起的零碎火星落下,却并未像意料之中那样很快熄灭,而是稳稳当当飘到了一层的地面上,在触及地面的刹那间引燃了这片玫瑰花海。

火势越来越旺,竟出乎意料的将安德围了一圈,滚烫的火舌并未伤及安德。

渐渐,整栋楼被火海吞没,画师自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语气一贯的清冷:“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安德的眼中映着熊熊火焰,也映着祂走下来的模样,他看见祂的步履从容,也看见了祂那孱弱的身躯。

火焰在为祂让路。

“我的目的,是让你认清自己。”祂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处处透露着不容置疑。

话音落,那飘在空中的众多枫叶凭空结了冰,冰如同下雨般砸向二人。

而就在冰将要触碰到火焰的那一瞬间,枫叶与冰尽数化为几片铺陈而下的光,掩盖了火的光芒。

那只乌鸦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飞到了那人的指节上站立着。

那人抚着乌鸦身上富有光泽的毛,说:“你可以叫我画师。”

“画师?”安德不理解,“你没有名字吗?”

画师很是平淡地点了点头:“嗯。”

安德:“这样说来,你会画画?”

画师:“略懂。”

安德:“那正好现在有时间,能不能请你…”

画师:“我只为一人作过画,想必是不能如您的愿了。”

“等下,你还没和我解释尤尔到底去了哪里呢。”安德有些失落,他似乎被其虚无缥缈的存在给影响了,以至于差点忘记了尤尔的存在。

“她不重要。”画师的回答永远都不会附带着他想要的答案。

安德:“……”

二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安德不知该说什么话题才好,或者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直接离开去寻找尤尔。

这时画师从地上拾起沾染了血液的玫瑰,撕成小瓣,一片片喂给乌鸦。

他顺着祂的动作看乌鸦接过花瓣一点点吞食,觉得有趣,便借着看乌鸦的由子走进了些:“这乌鸦什么品种的,居然会吃花瓣,真是…”

“不对。”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又注意到了乌鸦的眼睛,才问道“我有个问题,这乌鸦的眼睛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画师:“哪个样子?”

安德:“就是漆黑一片,里面还有好多发光点,感觉要被吸进去了似的。”

一片枫叶落在了画师如瀑的长发上,乌鸦见状叼走了那片枫叶,并将它放入了画师的手心。

祂手心中的枫叶渐渐浮空,翻转,化成了一团黑雾,那黑雾的模样生得奇特,竟与乌鸦的双眼一般无二,也是缀着成千上万的光点。

“你所描述的一切,叫做星辰。”

画师托举着这片星辰,将它凝聚成一个红豆的大小,乌鸦衔了它向上飞去,从半空中掷下。

那星辰就此被无限放大,充斥了整栋楼,火焰被它熄灭,不断飘落的枫叶与白玫瑰再次显现。

“星辰?那不是传说中利厄斯平原才有的东西吗?”

安德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画师举止寡淡,语气也是寡淡的:“百年前世界还尚未被雾隔绝前,夜晚时抬头便能看见星辰,而那至今未有人能进入的利厄斯才是真正的传说。”

安德驳道:“之前卡俄斯中存在神明也是传说,现在不也实现了?这位神明可还亲自在几天内将绝境海的水引向戈布丛林,沿着溪流种下了贯穿整个雾中世界的参天巨木,他的信徒因此将这条风景以他的名字命名,称为‘塔维尔林溪’。”

“塔维尔么。”画师轻叹了口气,“像这种神明的传说与现实,不如不存在。”

安德:“那可是塔维尔啊,能呼风唤雨的神明啊。”

画师:“你是塔维尔的信徒?”

“不,我觉得那种实际的神明有太多信徒了,就算是神也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安德苦笑着,“所以,我在曾经的卡俄斯内祭拜了一位最不起眼,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神明。”

“说起来也奇怪,那个神明的神像竟然也一样不起眼,还在那蒲公英花海的边缘。”

画师:“所以,你想让我画的是蒲公英花海。”

安德:“我也没提这点啊,你怎么这么确定的?”

画师仍抚着乌鸦的毛,语气间带着些许的慵懒:“我能做到这些并不奇怪。”

画师动了动手指,乌鸦飞起:“画画这件事,我做不到,但我能为你做另一件事。”

乌鸦飞出了观众席外,在那玫瑰盛开的地方衔了一件物什,飞到安德手的上空,将东西扔了下来。

那被鸟儿衔来的美丽物什,名为蒲公英。

安德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很是震惊:“为什么这里会有蒲公英?”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的存在是不合理的?”画师放飞了乌鸦,任它在星辰与枫叶与光中翱翔。

安德:“也对,我只是因为许久没有见到蒲公英了,一时忘了这点。”

“你在思念。”画师注视着安德的眼睛,像是看清了他的全部,“思念着你曾经的一切。”

“我的…曾经?”安德对此更为不理解了,他回想着自己那并不多的岁月,纳闷道,“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过值得怀念的曾经啊?”

画师:“不是怀念,是惋惜。”

他们身后的幕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其中还隐隐传出些声音,安德并没有在意。

可当安德听到其中孩童的呜咽声时,他就疯了似的奔向幕帘,将其一把掀开。

果不其然,尤尔就在这里。

但她被绑在了十字架上,双眼哭得通红。

她见到安德后哭得更凶了,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还是尽力在吐着字:“安…德…”

安德将绳子解开,一把抱住她:“以后不准乱跑了,我找你找了半天都不见人影,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我…”尤尔用力吸了吸鼻涕,小手指向画师,“我是去找这个人的,但祂把我绑在了这里。”

“什么?”安德看向画师,“你不是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而画师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真的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安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一个小孩子还能撒谎不成?”

“她确实不能撒谎。”画师顿了一下,表情没有丝毫的触动,“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脸。”

“啊?”听到这话的安德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尤尔,发现她的五官的排布很是不对劲,在经过他脑子中的一番矫正后,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原本没有脸的样子。

安德后退两步,颤抖着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尤尔啊,安德。”无面孩童向他缓缓走来,声音也自四百八方传来,显得无比恐怖空灵。

她在怀中掏出了剪刀,只一下便刺中了安德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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