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梦(三)(1 / 2)

不知为何,安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走到了那棺椁的附近。

这棺椁的颜色极其单一,只用了黑白两种配色,庄重间还不失素雅,它就那么被藤蔓紧紧缠绕着,那么静静待在那里,没有一丝活力。

安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棺材没有生机,在心中暗道可能是自己的脑袋不太正常了。

但他确实从未见过这样的棺椁,这样看起来与死亡无关的棺椁,他感觉到这里面如果有人的话,那只是睡着了在这里短暂休息而已,并没有离去。

只是生机太微弱,会让人误以为是死亡。

他在从前是极度尊重棺椁这种与死亡有关的事物的,每次遇见或是路过,他都会低下头默哀片刻才离开。

可纵使他对死亡再尊崇,也比不上他的心中强烈的直觉,那就是这棺里一定有线索,打开棺椁后就一定能找到尤尔,就一定能脱离危险带她回家。

他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的大脑就好像一团浆糊,又钝又难以控制。

当他反应过来开别人棺椁这件事是不好的时候,他已经鬼迷心窍地将鬼火搁在了藤蔓上,片刻后便将藤蔓烧断了。

“冒犯了。”他想自己可真是一个罪恶深重之人,想要开别人棺材不说,还用鬼火在棺材旁边烧藤蔓,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继续下去。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棺椁的边缘,他双手用力,将它的盖子缓缓推开。

因为觉得冒犯,所以他一直闭着眼睛在推棺盖,待到棺盖彻底被放到地上的时候,他才敢双手合十着睁开眼睛,口中还不停念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他看见了一具并未腐烂的尸体。

在印象中尸体这个东西不论是死了多久,周围都会萦绕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人感觉到生理不适。

但这具尸体却并没有给他那种感觉,反而让他闻到了一阵花香。

这是常年沐浴在花海中才能浸染到的一种气味,冷冽而又不失柔和,似乎也代表了这棺椁主人生前的模样。

也许是这好闻的香气让他有了些探寻的勇气,他走进了些,开始细细端详这个宛若沉睡般的尸身。

这是张清冷出尘的脸,雌雄莫辨。

那银色的头发长而顺,就那么铺在脸侧,右眼上还有件极为妥帖的物什,是一副金丝链条眼镜。

它为这张过分清冷的脸上增添了几分的柔和,也掩了几分的苍白。

棺主人身上的衣物则不同于眼镜那么精致,只是一件普通衬衫,外面套了黑白配的毛领披风,而胸口左部则挂着一个翅膀齿轮链条胸针。

祂就那么静静躺在那里,与这彼岸花还有蒲公英浑然成景。

如柔光穿过幽谷,玫瑰沾染露珠,针叶挂满冰霜。

安德就看了这么一眼,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想不到有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棺里躺着的这个人。

或许美丽和俊俏放到这里都不太适合用来形容祂了,因为这些词实在是太过浅显,太过普通了。

不知为何,安德居然有些期待祂睁开眼睛的模样,虽然这只能是妄想了。

他面前这个躺着的人,实在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活脱脱像是经历过什么防腐处理的。

可就在他托着下巴仔细端详的时候,这人的那双眼睛竟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祂的右眼像是无端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而左眼则是极浅的灰色。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沉睡还是诈尸,不知道沉睡过后的人想要同他说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是诈尸该如何处理,他就如同整个人钝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那人缓缓坐起,神情带着些慵懒缱绻。

祂的目光迷离,似是过了很久才察觉到安德的存在,定定看了他几眼后才开口道:“欢迎来到剧院,安德。”

这声音与那之前出现在他脑中的声音一般无二,还带着些许久不曾开口的微哑。

对比之前过分冷淡的语气,也少了些许的杀伤力。

安德愣在了原地,大概过了一个世纪左右,他才忽然回神:“你是在叫我?”

“嗯。”那人淡淡道,似乎说出刚才那些话已经用尽了祂全部的气力。

“你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安德不想说什么客套话了,他现在只想直奔主题。

那人仿佛全身上下都在被祂胸腔中这么一口气吊着,说话声极轻,却也能听得清:“我忘记了。”

安德:“那既然你都忘了,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祂的回答也是极其敷衍:“不知道。”

安德顿时感觉有股无名之火在胸中燃起来,但在这空间内好像有股力量在压制着他,让他无从发泄,一个脏字也吐不出来。

他叹口气,无奈道:“不是你让我带着尤尔来的吗?说什么不想失去她就到达剧院之类的话。”

那人还是目光迷离:“可能吧。”

只见祂不紧不慢地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草草扫了眼后抬头对上安德的视线:“没错,我的确是要你过来的。”

安德:“所以呢?”

“所以,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着去找回她了。”不知道什么缘故,看完笔记后的这人语气又恢复了从前的冷淡,话中的意思也不近人情。

“为什么啊,我凭什么不去找她?”安德心中的那股无名之火愈发的烈了,他不允许旁人去支配尤尔的一切,也不许自己去想失去尤尔的种种。

那人不再回答,只是缓缓起身,离开了棺椁,站在了彼岸花的中央。

祂手抚带刺的藤蔓,手心流淌出血液,在祂那过分苍白的手上显得触目惊心。

片刻后,祂说:“因为你在自己欺骗自己。”

安德刚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被祂的视线吸引,与祂四目相对,在那冰霜般的眼神中,他忽然变得哑口无言。

他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模糊,连面前的人都看不真切了。

他就那么仰面地倒下了,仅凭一个眼神就失去了所有的思绪。

……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尚未塌陷的二楼座椅上,这座椅摆放的零零碎碎,没有任何规律,当然除了他也没有任何人。

他看见了尚未拉开的幕帘,还分明听到了一些声音,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见。

难道这就是闹鬼吗,还是说他要欣赏完鬼演的哑剧?

正当安德在那里郁闷着思考自己要不要起身离开的时候,那只乌鸦飞了过来,嘴里衔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安德哆哆嗦嗦地接过这个物品,发现是一颗小得可怜的水晶球,正当他要放下水晶球继续琢磨的时候,它的内部浮现出了台上真正的画面,安德这才做到了视听结合。

他看见舞台的幕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开,速度极慢,许久才露出舞台之上的影子。

那是一个极其瘦长的影子,它身着黑西服,背后生着八爪鱼一样的触手。

触手在空中无意识地乱摆,片刻后,它的触手齐刷刷伸向舞台后方,从那可怖的阴影中扯出了一排会动的木偶人来。

木偶人惊恐地乱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好一阵子才渐渐安静下来,在舞台上僵硬地舞动着身子,一段时间过后,它们乌亮的红眼睛于眼眶中掉落,伴随着他们呜呜的哭声,血液自他们空无一物的眼眶中淌出。

渐渐的,血液淹没了它们的脚踝,也淌到了舞台之下破败的观众席中,安德被这突如其来的血水弄得不知所措,只好抬着双腿。

但在他移开水晶球的那一瞬,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原来只有在水晶球里才能看到这诡异的哑剧,才能完成那人留给自己的任务。

只见他轻笑一声,将水晶球在自己的眼前摆来摆去,看的不亦乐乎。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头上有了声响,他抬头望去,看见有着四层楼高度的天花板上吊下数百长发牵线木偶,它们没有像之前的木偶那样无措,而是从容的,吊着嗓子发出了笑声。

它们的手中拿着木盆,不断盛起地上的血液泼向舞台之上。

那瘦长鬼影浑身上下被泼满了血液,可即便如此,它也无动于衷,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触手,直到血液被尽数泼回舞台,它才扯起木偶发出嘶吼。

木偶被它一股脑地扔到空中,疯狂地砸向安德,而安德这边发现就算移开水晶球也没有用了,就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但老天还是眷顾他,让数十长发木偶挡在了他的身前。

几乎就是在双方碰撞的一瞬间,从四楼的高度上跃下了数十人,他们身着刺客的衣裳,斗篷遮住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一动不动,好像在原地待命。

“轰。”

大门被人撞开,那里站着的也是一个双手持刀的刺客,只不过他的衣裳与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他们的眼睛尽数为深红色,看起来比那些榕树人还要渗人。

撞开大门的刺客吹了个稍显惬意的口哨,天花板上就此落下雪一般的枫叶,光自天花板的缝隙中滋生,撒遍了每一片枫叶,在楼的上方形成一道道光亮的通路。

舞台之上的破旧钢琴开始自动演奏舒缓的曲子。

刺客们包括木偶和瘦长鬼影都在这声音下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直到曲子的曲调由悠长开始逐渐变得激昂,刺客们才开始活动筋骨。

不知为何,瘦长鬼影和木偶们都依然同雕像一般。

曲调变得越来越激昂,刺客们抽刀砍向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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