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梦(一)(2 / 2)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尤尔的面颊,柔声说:“尤尔,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呀?”

小尤尔睡眼惺忪,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抱上了安德的胳膊:“可是天还在打闪啊,能不能等雨停了再去?”

安德一愣,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地上那些红墨水就开始迅速变换,形成了另一行字。

“可以。”

安德脑中回荡的,还是那清冷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了看地板上形成的字迹,发现墨水在逐渐消失,最终在雨停的那一刻都不见了,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他抱着尤尔拿起信纸,那信纸也从被水晕染开始变回没被晕染的那一刻,上面显现的字迹也越发秀丽工整。

这时安德才看见,那片最黑的地方画着的,原来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乌鸦,和刚才见到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

“安德安德,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尤尔的手摆弄着安德垂挂在胸前的辫子,不再害怕了。

“要去一个你可能会喜欢的剧院。”安德将尤尔放下抄起梳子梳了梳他的满头白发,又把辫子解开扎了一遍,然后才抱起尤尔准备上路。

他在临走前又检查了一遍这偌大的宅子里的人,发现他们都凭空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他和尤尔两个人。

这下子难办了,因为他平时出行是依靠马车的,这下子没有下人帮忙打理出行的事情,他就要靠自己骑马走过去了。

往日骑马时他不用考虑其他人,只管快骑就是,但现在不行了,现在他的身边有尤尔,为了不让尤尔受到惊吓,他只能将马速降低到以前的一半,让他骑马的兴致全无,体验感为零。

于是他就只能一脸哀怨地护着尤尔,骑在马上慢悠悠地一直往南走,心里在不断怀念他以前肆意骑马妄为的日子。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种日子距离自己已经很久远了,但他分明昨天还在与家里的下人一起骑马竞速来着。

“安德,这个剧院是什么样子的,好玩儿吗?”尤尔被安德套了厚厚的一层裹在怀里,只留下眼睛和嘴巴在露着,“还有,你为什么要把我裹这么厚?”

安德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听见尤尔的话。

尤尔见安德半天都没有反应,便伸手薅了薅安德的长辫子:“喂,安德,我在和你说话呢。”

“啊?”安德这才缓过神来,“怎么了尤尔,要我和你聊天吗?”

在他低下头看尤尔的时候,他之前就感觉到的那股预感在眼中化为一道红色的虚影,在他稳定住心神的时候消失不见。

他隐约看到那道虚影的中央,映着已然裂开一个巨缝的天空,那巨缝中还在不断向外流淌着岩浆。

自此,心中有了对未来无限的担忧。

“好啊好啊,那咱们聊些什么?”尤尔拍着小手疑问道,不时歪一下头,“要不我和你讲讲我之前自己编的歌谣吧。”

“嗯。”安德的心中还是埋藏着隐隐的不安,但他不能让尤尔察觉到,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吃力的微笑。

尤尔又拍起手来:“小白兔乖乖,小黄瓜绿绿,小剪刀不见,小榕树高高。”

她又扯着安德的辫子,激动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安德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只得匆匆答一句“嗯”,便急忙调转马头往回走。

然而在他刚要让马快跑的时候,之前那只飞落在他窗边的乌鸦缓缓飞到他的面前,口中衔着一片叶子。

它将叶子衔到了马的身前,在马即将迈过叶子的那一刹那,马头和迈出的马腿全部都变成了粉末。

安德抱着尤尔自残缺的马上坠落,尤尔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遭遇不测的马,但没有丝毫的胆怯。

安德吞咽了一口唾沫,强装镇定抱着尤尔从地面上站起来,又往树叶所在的方向投掷了一枚石子。

那石子也同马身体一样,全部都化成了粉末。

石子如此坚硬尚如此,更何况他和尤尔的一介凡躯呢?

现在看来,这树叶毅然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了,他们只有继续沿着之前的路一直往南走的份。

“别怕别怕。”安德用衣物裹住尤尔的脑袋,然后被迫转身一直向前走。

因为他看见,那只乌鸦又衔起了叶子,在他身后缓缓飞行着。

“这…完全就是不给活路了吧。”安德快步走着,片刻不敢停歇,他听见尤尔的抽泣声,但他现在真的做不到安慰这种事情,毕竟他现在连自己的生死都难以保证,又怎么能和尤尔下绝对安全的定义呢?

尤尔抬头看到不安的安德,转变了一些情绪,她开始表面上有些害怕起来,怕惊动了乌鸦,抽泣声都是很小很小的:“安德,我不会六岁就要死掉了吧?”

听到这话,安德一怔:“你不是都十二岁了吗?”

尤尔:“你见谁家十二岁的孩子体型还这么小的?”

“啊?”安德不敢放慢步子,但内心的回忆已然是波涛汹涌,他发现他与尤尔的记忆确实是仅有六年,但他究竟为什么会一直认为尤尔是十二岁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你记错了这件事很正常。”尤尔声如蚊蝇,“因为你虽然看起来是个青年人的样子,但年龄已经六十多岁了。”

“什么?”安德极其的不可思议,“尤尔你别开玩笑了,你可能是十二岁,但我不可能六十多岁,你看我年轻又貌美的,怎么可能…”

在他向前远眺的那一瞬间,他撇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就那么矗立在远方。

看到它的第一眼,安德就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惶恐,还有心底油然而生的窒息感。

“安德,这就是剧院了吗?”尤尔像是从那恐惧中回过了神,在他的怀里探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巨大的剧院,“感觉还很好玩的样子。”

“好玩?”安德不理解。

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都没有,怎么就好玩了?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出现幻觉了呢?

他就这样看着尤尔的情绪从惶恐变成了期待,然后开始扯着他的辫子催促他:“快呀快呀安德,一会剧院里的剧要开演了。”

安德这下子更不理解了:“你怎么知道这剧院的开演时间的?”

“开演时间?”尤尔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你说这个啊,因为我之前听见有人说要你黄昏的时候到剧院,就猜到剧院开演时间应该是黄昏时吧。”

安德:“原来你听到了啊,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尤尔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有吗?”

安德抱尤尔抱了好久,感觉到胳膊很酸,但又不敢将尤尔背到身后,只能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一眼乌鸦,发现乌鸦与叶子早就消失不见了。

于是他叹口气,将尤尔放到了自己的肩上扛着,然后加快了速度,大概三分钟过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剧院的大门口。

安德在跑步的时候没有仔细去看剧院的模样,等到终于到达的时候才扶着旁边的树干细细端详这个奇怪而又巨大的剧院。

这剧院的建筑师一定是一个疯子,建筑风格迥异,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规律。

这里的建筑云集,看起来最瞩目也最高大的建筑就属那中央的一栋奇怪的楼了。

它的主色调是深棕色的,就好像一课巨大的肆意生长的树木,但四角却镶嵌着颜色不同的枝干,树叶与树枝生长其中,垂挂而下。

它有零星的玫瑰点缀其中,更有荆棘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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