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识物(1 / 2)
伍月看了看爷爷那已经重新用纱布包好的手,不太确定地问道:“阿爹,这样子松紧怎么样?你轻点活动活动。”
“不松不紧正好……囡囡啊,快歇歇喝口水。”
伍绍华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脑袋,懊恼自己居然没想到给归来的伍月倒水喝,连忙起身去取水壶。
这后屋跟前店差不多大小,摆了张饭桌,靠墙则是些厨具家当,墙边还有个通往二楼卧室的狭窄楼梯,入眼处虽然杂物很多,但收拾的格外齐整。
伍月也是渴极了,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白开,畅快的呼了口气,感觉从里到外都清凉了许多。
“呵呵,慢点喝,这还有。”
伍绍华有些艰难地倾倒水壶给杯中续水,显然还是不太习惯使用左手。
“阿爹可以了,我喝饱了。”
伍月又喝了两口放下水杯,想起自己准备的惊喜,连忙跑到外边从包中取出那枚月尾紫印石,献宝似的呈到了伍绍华的面前:“瞧瞧这是啥?”
“哎哟,让我仔细看看。”
伍绍华正了正眼镜,就着里屋的光亮,细细观赏起来。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道:“这是枚牛尾石,也就是月尾紫,看这细腻而富有光泽的材质,应该是当年寿山村月尾山产出的无疑,它的色泽浓紫,稍带深红,犹如新鲜的猪肝,可是正宗的猪肝紫啊!可惜没含金砂……至于这印钮,有些细节的处理略显稚嫩,但也有几分灵巧韵味,算是不错的雕工了……总体来说,是方品相很好的印石。”
伍月竖起大拇指说道:“高!真高!不愧是老爹,就是目光如炬,知识渊博。”
“咳咳……囡囡你这磕碜我呢?刻了这么多年印石,要是连这个都认不出,我早早封刀算了。”
“嘿嘿那哪能呢,老爹您见多识广,我这开玩笑呢,您起码还能再刻个几十年。”
“你这丫头……”伍绍华笑着摇了摇头,反复看了看印面大小和雕钮刀工,问道:“这年头这么纯的月尾紫也不多见了,这章外头买回来,花了起码有六七百吧?”
伍月有些小小的得意:“没有,只花了两百八。”
“噢?那算是被你捡漏了。”
伍绍华惊讶了一下,旋即有些调侃地问道:“买了这块印石,你身上还有零花钱剩下吗?”
他这话倒是没有责怪伍月的意思。
与外人认知所不同的是,篆刻一行其实颇为清苦,买石头花费颇多不说,工具上所费也不少,再加上费劲刻出来的印章,有一部分会因为各种原因免费让出去,另一部分则是自己留存,卖给顾客的印章占比其实只是总量的一小部分。
而且除非篆刻者很有名气,不然也不会开价多高,加上喜欢印章的受众群体不多,即使像伍绍华这样在业内小有名气的篆刻手艺人,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
都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伍月也没啥好隐瞒的,说道:“还真是没有了。”
这回答在伍绍华意料之中,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就要把印石递还给伍月。
伍月连连摇手拒绝道:“别了老爹,这石头本来就是想送你的,给我也用不着。”
“你说你,就这么讨厌刻印章吗?你看这印章长得多好看,要是小时候的你,保准抢过去不肯撒手,说不定就直接刻上了。”
说罢,伍绍华暗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只是无用的唠叨。
虽然伍月对书法的练习一直没有落下,写得一手好字,但她都这么多年没握过刻刀,真要是刻印的话,他心里其实也觉得悬。
在很久以前发现伍月的天赋后,他甚至一度有过想法,就是想引导伍月从事印章或者书法行当,但后来当伍月不再刻印后,他就转而担心起伍月以后会没有谋生的技能,吃不上饭。
结果没想到伍月读书比较争气,现在更是毕业找到了工作,那份心思也就不必再提了。
这会儿看伍月一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他不再强求:“也罢,那就先放我这吧……对了,你的单位是在哪里,等你去报到那天,我送你过去。”
“另外等那时候我手伤应该已经养好,又能刻好几枚印了,等收到款后凑个两千给你放身上备着,在新同事面前可不能小气咯。”
一番话听得伍月大窘,她慌忙说道:“啊……好像就在市里吧,先不急着说这个,老爹,我先把行李拿楼上卧室去。”
“那行,我来搭把手。”
“得了老爹,你就在旁歇着,我自己来就成……”
说罢,伍月连裤子口袋里的断簪都忘了拿出来给伍绍华掌掌眼,就逃跑般拎着行李箱直奔楼上。
“年轻人就是有劲啊。”
伍绍华咕哝了一句,站起身去到前屋,很快就捧着一本印集沉浸其中。
……
二楼的卧室同样有前后两间,伍月住在朝阳的这间,卧室里除了床和衣柜,靠窗处还有一张书桌,旁边还有一个高书架,上头摆满了各类书籍。
“呼……终于收拾好行李了,看阿爹这么关心我的工作,看来这几天得赶紧找找了。”
忙活许久之后,伍月躺倒在床上,长长地伸了下懒腰,只觉得家里的床躺着真舒坦,她左右翻滚了两下,闻着熟悉的被子气味,浑身放松下来,连衣物都忘了脱,慢慢就睡了过去。
时间静悄悄走着,某个时刻,伍月似乎听到耳畔有人在说话。
“女娃,你为何不喜欢刻字?”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为什么......”
“非也,凡事总得有个缘由。”
“刻字有什么好的,又苦又累,花费时间,并且......”
半梦半醒间,伍月想到了自己在那年暑假,偶然得知的前尘往事。
瞬间一股哀切的情绪涌上心头,她陡然醒转了过来。
“不对!”
尚且有些迷糊的伍月坐起身体,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中的那抹哀意,旋即就感觉不对劲。
刚才的对话太过清晰了!就好像真的在耳边一样。
“并且什么?”
忽然,一道沧桑的声音就仿佛贴着她的耳朵响起,把伍月炸的汗毛飞竖。
“谁!你是什么人?”
她从床上蹦下来,趴下身看向床底,却只看到了干净的地板。
这下她真的害怕了,未知的存在往往比已知的更可怕。
好比此时此刻,她宁可在房间中看到一个陌生人。
“相信科学相信科学......”
顾不得多想,伍月嘴里念念有词,快速往房门跑去。
“等等,你先别下去,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如影随形般,那道声音依旧清晰地出现在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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