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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还没睡吗？”里屋传来方若的声音。

自从吃完晚饭方亚就一直伏在案前，已经过了平时与妹妹互道晚安的时间。

“嗯，马上就睡了。”

其实他还有更多困惑，尤其是那个类似梦境和现实世界“中间地带”的院落，以及……在进入那栋豪宅前，自己好像被某个人推了一把。

可时间的确太晚了。方亚将写得满满的笔记塞进最下格抽屉的底部，然后来到里屋，像往常一样吻了吻方若的额头。

“晚安。”

“嗯……晚安。”

方若看起来心神不宁，让准备转身离去的方亚停下了脚步：

“小若？你没事吧？”

“哥哥……不，没什么，你明天要出门拉车吗？”

“当然，我要尽快把钱还给罗伦。”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明白了。”方亚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生活下去的全部动力了。

回到外屋吹灭蜡烛后，方亚摸黑爬上了床。他本想继续之前的思考，可最近两天堆积起的疲劳让他眼皮沉重，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意识正在逐步成形，就像是大幅白纸上的一个黑点，或是整片黑夜里的一点火苗，孤独而唐突地存在着。

很快，他动了起来。没有目的，没有牵绊，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心，仅仅是为动而动似的，飘荡在空旷的未知空间中。

身边陆续出现了其他黑点和火苗，也许是三、四个或者五、六个，开始与他一起循着同样的方向前行，直至出现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前。

庄严，肃穆，不容抗拒。

下一秒，他们一同被卷入其中。

方亚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

“几点了？”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处公寓房间内。

目光被桌上释放出光芒的物体吸引，方亚缓缓下床，来到桌旁。

那是一个光彩夺目的纽扣。

“……既然这东西出现了，说明我又进入了梦境吧。但下一次坠梦之刻应该还有很久，看来是我自己的梦。”

他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脚，灵活度与现实世界无异。

“我记得离纯说过，游者在自己的梦里就是神……来试试吧。”方亚突然来了兴致。

他来到窗旁，看着熟悉的老旧小院默念道：

“先创造一棵比房屋还高的大树吧。”

窗外毫无动静。

“嗯？难道还需要什么技巧？”方亚挠了挠头。

但他的手很快停在了半空中。

一个巨大的青色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

他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东西的躯体，因为那根本不是存活于现实世界的生物，更像是用各种物体生拼硬凑起的怪物。

它没有明显的头颅，左半身由一层层粗糙不平的皮肤和腐肉堆叠而成，上面密布着或大或小的孔洞，其中几个已经溃烂的大洞正流淌着绿色的腥臭液体，并依然不断蠕动着；右半身——不，那并不能称之为身体，而是将无数皮革、破布、兽骨和铁块强行拼凑在一起的不规则物体，硬生生地与左半身搅作一团，只有一把铁锹和一颗羊头孤零零地探出，与身体保持着同样的摇摆频率。

怪物本身发出的绿光让方亚看了个清清楚楚，那颗羊头甚至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感到自己的头皮快要炸开了。

“混蛋，为什么会朝着这里来！”方亚望了一眼里屋，全然忘记了这是在梦里，心里只剩下绝不能让它接近这栋公寓的想法。

他抓起桌子上的纽扣，一把推开窗户，飞身跃出窗外，左脚在落地的一瞬间便就势一蹬，身体登时化作一条直线，刺向不远处的怪物。

等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怪物是如何行走的。它身下是几十个或更多个被揉成一团的人类，此刻正痛苦的呻吟着向前爬行。方亚很难想象他们已经驮着这东西爬了多久，只能感到一阵阵来自心底的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