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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在那里度过的惊魂一梦,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自己曾两次出现过的神秘院落。

那究竟是梦境的领域,还是……

完全没有头绪。

总之,暂且远离它吧。

方亚打定主意,抖动缰绳,陀螺不急不缓地在石板地上迈起了步子。

道旁树木在夜风吹拂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在嘲笑他的落荒而逃。

马车从沙土路上碾过,驶入灰石街尽头的一个小院。穆依太太的寄宿公寓终于出现在前方。

与灰石街中段鳞次栉比的房屋相比,这栋灰蒙蒙的公寓本就有些破败,此刻又栖息在黑压压的夜色中,更显死气沉沉,简直与监狱有几分相似。

但对方亚来说,这里已经是宝贵的栖身之所。

卸下马车后,方亚将陀螺牵入马厩——与其说是马厩,不如说是临时搭建的木板棚——在马槽中放入燕麦和草料,然后怜惜地抚摸着陀螺的脖子,顺手理了理凌乱的马鬃。看到它心满意足地咀嚼了起来,这才抽身离去。

路过黢黑的客室和饭厅,果然没见到任何一个房客的身影。但饭厅遗留的酒菜味与公寓本身挥之不去的霉烂、酸腐气息混杂在一起,锲而不舍地钻入方亚的鼻子。不过此时此刻,这股已经逐渐习惯的味道反而让他安下心来。

踏着吱呀作响的地板来到一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间,方亚打开了门。

“哥哥,是你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小若?”方亚稍感吃惊,反手关上房门,“你怎么又没睡?”

“都已经凌晨了,你还没回来,我怕你出意外……”声音的主人显然有些不安。

方亚匆匆走入里屋,来到妹妹身旁。

看着她清秀的脸庞,方亚心疼不已。

虽然已经年满16岁,但方若的身体明显比同龄人瘦小,身上的睡衣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而在她白皙小巧的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尤其醒目。

更让他心痛的,是妹妹身下的轮椅。不管过去了多久,他都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方亚蹲下来,怜惜地抚摸着方若柔顺的长发:

“傻丫头,我只是去工作了,如果不工作……”

他顿住了。明明说过要用自己的努力养活妹妹,却连房租都赚不到,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提工作呢?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方若握住了他想要收回来的手:

“我知道哥哥默默承受了很多……但这些天我一直睡不好,总做奇怪的梦。很怕你也像父亲和母亲一样,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只能等着你……”

方若说着,任由眼泪滑落。

方亚手忙脚乱地为她拭去泪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乱糟糟的晚上已经让他身心疲惫。

“我不哭了,但哥哥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我总觉得最近会发生什么,父亲和母亲出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方若止住抽泣,但依然脸色苍白。

“我答应你,”方亚郑重地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今天穆依太太来的时候……提过房租的事吗?”

“嗯,她说明天上午9点来收房租。”方若看着哥哥的表情变化,小心翼翼地说道。

“9点啊……”方亚在心里计算着从灰石街到那所郊区豪宅的路程。

“不过她也说了,实在周转不过来的话可以再宽限几天。”

“她说的?”方亚困惑不已。

看着方若作出肯定的答复,方亚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吝啬的穆依太太会允许他们再次延期——她性格刚强,多年来独自运作这个不大不小的公寓,在涉及到金钱时,更是连一枚硬币都不会放过。还记得刚搬入公寓时,穆依太太从垃圾里翻出来方若丢掉的小半截蜡烛,训斥了“奢靡浪费”的兄妹俩整整一个小时。

“要不然,”方若欲言又止,“我们去找罗伦哥哥?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方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摸了摸方若的脑袋:

“好啦,不要担心这些了。你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好好休养才是最重要的。我已经有办法了。”

“嗯,我相信哥哥。”方若勉强笑了笑。

跟妹妹互道晚安后,方亚走出里屋,来到自己的床边。

虽然说是里屋,但其实只是将原本就不宽敞的房间一分为二,兄妹二人各住一侧。除了两张床外,就只有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可以算得上家具。好在住进来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方若时常会采一些花束来装点房间。

闻着尚未散去的花香,方亚和衣躺下。

距离天亮只剩不到3个小时了。

无论如何,新的一天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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