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2）

形如傀儡的宾客、被分食的身体、时间静止般的宴会、只有两个人的对话、峰回路转的选择……

荒诞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大脑中飞速掠过，全程任人摆布带来强烈的无力感——这种感受他并不陌生，但极度厌恶。

“你的头还能动吧？转向左边或者右边，我会将其视为你的选择。”

与其说对选择的结果感兴趣，不如说对自己营造出的困局和欣赏方亚的纠结更有兴致。

对方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恶趣味。

生还是死？

一无所知还是知晓一切？

方亚在考虑的并非这些。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么荒唐的事？

——为什么这种混账事总会找上我？

——为什么……我还是只能任人摆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我的生活，不，我们的生活已经重新开始了……

恐惧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消散，积蓄已久的不甘和怒气在他的体内不断升腾，如一头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路的孤狼。

“快点，我的耐心有限。何况，有权做选择的人并不多。”

追问不合时宜地出现，成功吸引到孤狼的全部注意力。

“那你呢？”方亚的声音低沉但清晰，“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对方饶有兴趣地思索了一下，“对你们来说，大概是神吧。”

神。

轻描淡写中吐出的字眼，却让方亚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被刺痛了。

——只会冷眼旁观，玩弄他人的神？

——自称为神的，从来都是你们这种败类吧？

——而我却永远逃不脱成为待宰羔羊和他人口粮的命运？

愤怒终于彻底压过恐惧，向唯一可以倾听的对象一股脑涌去。

去他妈的梦。

去他妈的神。

对方是拯救者还是造成一切的元凶，已经无所谓了。

“妈的，”方亚小声嘟囔，“老子最讨厌做选择了。”

“……你说什么？”

方亚用尽力气猛然抬头，凝视着虚空，一字一顿地说：

“我说，我选择像你一样，掌握生与死，随意践踏玩弄他人的梦境，然后溺死在自己可以主宰一切的美梦里。”

“……”

“当然，如果你能做到的话，神大人。”

方亚挑衅似地补上一句，然后闭上双眼，像发泄完怒气后脱力的小孩，也像在等待裁决前仍然拒不认罪的犯人。

凝滞混沌的世界坠落到了更深的沉寂中。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串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方亚不由得睁开眼睛，然后听到了对方的回应：

“心情不好也别随便倒垃圾啊……”

啪！

不知道哪个笨拙的女仆把托盘打碎在地上，淹没了仍在虚空中回响的后半句话。

清脆的响声好似拨动了开关，阵阵奏鸣乐响起，原本呆滞的宾客们立刻恢复了生气，看向餐桌的眼神中焕发出贪婪和嗜血。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不，应该是它们的脸已经发生了变化：

嘴角几乎开裂到双耳，眼睛和鼻子挤成一团，面容扭曲到令人生理不适，不时对着方亚龇牙咧嘴，露出口中密密麻麻的牙齿。

一张张血盆大口向方亚扑来，他来不及做出下一个动作，脑中只剩下那听得并不真切的后半句话：

“不过，这可是你说的。”

无法判断怪物们的噬咬和席卷而来的黑雾哪个更快一步。很快，方亚在厚重的迷雾中失去了意识。

在那之前，不知来自何方的宣告渗入耳中：

“为你送上祝贺，生还之人。”

“提前向你哀悼，迷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