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龙与佛 7(1 / 2)

【西牛贺洲·大雷音寺】

佛祖已经记不清距自己在菩提下顿悟成佛过了多久了。

斗转星移,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佛陀,却没能真得普渡众生。即使这宇宙洪荒无时无刻都有世界崩塌,又每时每刻孕育出新的世界来,可只要孕出了人,便依旧充斥着数不尽的欲孽和罪业。

看着这三千世界的人间皆是如此,他只觉得失望。

世人皆说佛六根清净、断了七情六欲,自是没有烦恼,可世间哪有生来便是佛的?即便身至佛门至尊,拱卒也依旧剔不尽五仙五虫中的人性;可若真连这一丝人性都没了,又何来心怀慈悲呢?

但就是因为这一丝人性,让你也会有喜怒哀乐,甚至恐惧。

一千年前,便是那石猴大闹天宫之时,众人皆知是玉皇大帝命二位神官把佛祖请去对付那泼猴。所有人都敬畏佛祖法力雄厚,仅一掌便浇灭了那泼猴的嚣张气焰,化作五行山把他从九重天压到了凡间五百年;可没人知道,看似轻松一掌,代价是佛祖用来镇压石猴的左手筋骨寸断,就连他的金身法相都破了大半。

为此,佛祖足足养了五百年,直到三臧救出那泼猴收为弟子,他收回了五指化作的五行山,他这左手才勉强恢复一二。然而,直到如今,他的左手还是时不时会隐隐作痛。

佛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恐惧过了——从古至今,你度过了无数岁月,唯有二次心生惧意:一次是洪荒时代引起天地浩劫的那位枭雄,第二次,便是五百年前初见那泼猴时。

明明只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个精怪,佛祖却从其身上看到那位的影子。他不是没仔细推衍过,却只看出那泼猴是个金命,其余竟一片模糊。他究竟没有再造下杀孽,毕竟石猴命格尚在五行之中,只此,便不可能是那位。

何况,那位可是佛祖亲眼看着消散于世间的,杀其之刃更是……天地大道怎会允许再出现一个能毁天灭地的怪物?

可圣人六感通达,那滔天的惧意绝非错觉,佛祖依旧不放心。恰逢金蝉子的真灵被自己贬下凡去,佛祖早便算出金蝉子转世十次方可重归极乐,这才有了那泼猴被压在五行山下的五百年。

佛祖本想引那泼猴皈依佛门,可那泼猴真随了三臧后,佛祖却更加心神不宁、夜夜难寐。

其实诸天神佛心中看得明白,若非佛祖精心算计,肉体凡胎的三臧如何能收得了四位本领高强的徒弟?若非佛祖助三臧凑齐了五人五行,三臧又如何能过得了九九八十一难?那观世音菩萨赠予三臧的金、紧、禁三个箍儿、狮驼岭的金翅大鹏雕,取经路上无数机缘与劫难,哪一件没有佛祖这位昔日师尊的手笔?

佛祖更是明了,他确实想让那泼猴护着自己的弟子顺利取得真经,可若不是为了对付那泼猴,以三臧与佛门的缘分,又何需受九九八十一道磨难?只是没想到,那泼猴的命竟这般硬。

明明是这三千世界中的集大智者,可已过千年,佛祖仍看不穿那泼猴的命数。

“悉达多,为何世界只有无尽苦难?”

恍惚之间,佛祖仿若听到有人问你,那声音不悲不喜,只有满满的疑惑。

佛祖并未急着回答,他不确定这个稚嫩的声音是不是在问他。“悉达多”这个称呼太过遥远了,远到他几乎要忘了,这是他的名字。

另一方面,佛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答这一问。若他还是数万年前那个凡人悉达多,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出一个解释,可他如今已是万佛至尊。在这高位上坐得越久,反而越不知道苦难为何物,消弭世间一切苦厄已然成了佛祖的一道执念、一个习惯、甚至一句话。

许是失望自己默不作声,那声音又换了副腔调,对佛祖的称谓也换成了熟悉的尊号,可态度却极尽嘲讽:“世尊?”

明明只两个字,佛祖却觉得犹如万千山岳压向自己,逼他不得不使出全力与之抗衡——终于抬眸,映在佛祖眼前的却并非问他、疑他之人,亦非他命弟子请来的斗战胜佛,而是八部天龙广力菩萨敖玉之妹、西海小公主敖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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