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凡尘诉情 3(2 / 2)

敖昔并未去劝阻他:往常相会时阿流便是如此,哪怕明知自己并不缺奇珍异宝,可只要她对什么东西好奇地多看两眼,他便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这是阿流对敖昔的一份心意,她甚是欢喜。

然而,相较于这样不论何事都依着自己的阿流,敖昔更喜欢偶尔霸道、挑剔的他。就好似她今日别在发梢的素银钗,是二人相识不久后,阿流在首饰铺子里故意挑得一支最普通的钗。

其实敖昔对这些凡间的首饰物件大多都是看不上的,毕竟她生来便是神女,龙族又天性好藏财宝,西海龙王的藏宝阁比起九重天都豪不逊色。虽说如此,当初敖昔也实在想不到阿流会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玩意儿。

敖昔自然不喜,阿流却振振有词,说赠她的第一件礼自当令她难以忘怀。不等她驳他,阿流已自作主张地将那素银钗簪在了她的青丝中。

未承想,他这轻轻一簪,竟把他也簪进了敖昔心里。

分明是同一人,此时的阿流却是个人畜无害的温吞模样。

此处不便施法,阿流便提着包好的胭脂、香粉,陪着敖昔在人间的闹世游玩。此处的凡间恰逢时节,九衢(qú)三市都掎裳(jǐ cháng)连袂,集会上的商贩也比素日里多了不少。虽然敖昔也制止过阿流几次,可一路下来,他手中的物件还是越来越多,最后还是敖昔拉着阿流寻了个无人的空巷施法将这些东西收起,阿流才算松快了。

约莫逛了半日,二人终于在一处酒楼歇下了脚。

同一条街市,琉璃与幻形的吾净漫无目的地走着。

琉璃已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踏入凡尘了,再走进人间,万家灯火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过去常去听曲的戏楼已不见踪影,附近倒是还有几间瓦舍,却也换了招牌;行人的打扮与街边的摊子上摆着售卖的物件虽大同小异,可样式亦有不同;从前常去吃的那家酒楼倒是仍在开张,只怕饭菜的口味也已不复当年……毕竟凡人寿数极短,也许仅在神佛转眼的刹那,凡尘已换了不知多少位人皇。

琉璃心中怅然,给自己施了幻形术的吾净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琉璃摇了摇头,随意走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间瓦舍。

瓦舍里的装饰倒是跟戏楼相差无几,只是中央的戏台要小上许多,因吾净的习惯,琉璃寻了处角落里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一碟子点心、两盏茶后便撑着脑袋听戏了。今日演得这出戏叫《牡丹亭》,是近些年新出的话本,讲得是官家千金与书生相爱的故事。

琉璃听得入迷,戏中的官家千金与她一般不得自由,却因一场幻梦相思成疾,不久于人世。其实杜丽娘并不知晓那书生的心意,甚至不知凡世中是否真有那位令她魂牵梦萦的柳梦梅,可她仍不敛深情,即便已成孤魂仍要冲破重重阻碍,去寻她的意中人。

琉璃不免代入自己——若她也如杜丽娘这般勇敢,她能冲破自己与吾净之间的阻碍吗?

恍然间,琉璃仿佛看见了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站在火琉璃树下,一头如烈焰般的红发被风吹得飘动,如同繁茂枝叶中随风摇曳的花。他望着她的神色略带一丝局促与迷茫,映在她瞳孔里的明亮双眸却满是爱意。

酒楼内,店内的小二见来着气度、穿戴皆是不凡,热情地招呼敖昔与阿流入座,谄媚地问二位贵客要什么。

其实敖昔并不喜欢凡人,他们受生老病死束缚、被贪嗔痴欲牵绊;但在吃食上,敖昔却不得不佩服——并非拿花果山的稀世山珍,也非西海的珍贵海味,只用简单的食材,却能做出珍馐般的美味。

点的招牌菜还未上桌,阿流突然眉头紧锁,望向窗外喃喃自语:“白日星现,日月同升……”

阿流绝非随口胡诌之人,他真身乃是混世四猴之一的赤尻(kāo)马猴,虽体格孱弱,却是这世间最智慧的生灵,卜卦便是这一族与生俱来的天赋。敖昔顺着阿流的视线望向窗外的青天,却并未看见他口中的景象,正欲询问,却见阿流神色愈加凝重,藏于桌下的手也已算起了掌诀。

“可是天地有何异动?”敖昔还是没忍住问道。

阿流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苍白的嘴唇此时更是不见一丝血色,似是答她,又似自问:“我竟占不出是祥是灾,难道……”

“究竟是何事?流郎何至如此愁容?”敖昔更加疑虑,既关心阿流的身子,也想知道那只有他能看到的异象到底因何而起。

阿流摇了摇头,望着敖昔的双眸中满是歉意:“昔儿,我……需回花果山一趟,你……”

见阿流神情为难,敖昔莞尔一笑:“不妨事,我去寻哥哥便是。”

阿流又愧歉地对敖昔点了点头,在桌上放下一腚银子后便快步离开了酒楼。

没了阿流作伴,敖昔也没了兴致,望着已经上齐的一桌子珍馐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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