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与生（1 / 2）

“我的学生啊，等你学成了，我就带你去王都看看。”

在赫洛刚穿越到这个世界，被老师当成学生时，老师曾笑着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王城的风雪，是否也像这北境一般刺骨。

赫洛裹紧了身上的毡布，继续朝着山下跋涉，裸露的指节已经被冻裂开来，显得有些肿胀。

他已经连着走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只吃了几捧雪，但是他感受不到饥饿。

若说头一天，赫洛仍感到对于家园陷落的彷徨和恐惧，那么现在，残存他在心中的，只有怒火。

直到现在，他都能依稀嗅到腐烂的臭气，就好像那群食尸鬼还在他的身后一样。

赫洛把手袖进怀中，抱着那把老师的剑，这把剑还未曾在敌人面前出过鞘。

在那群恶臭的食尸鬼涌入村庄的时候，他逃掉了，连一丝战斗的勇气都未升起，就这样抛弃了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家，还有老师。

其实，是老师让他逃走的，老师用火墙术拖住了那群食尸鬼，但是有一只特别大的怪物从火墙中冲了出来，把老师扑倒在地。

现在，胆怯已经被消磨殆尽，他想要复仇，想把那群死尸撕烂嚼碎。

但当务之急，是向其他村庄报信，让他们做好准备，然后自己再去落木城求援，让城里派护卫队来清剿。自己一个学过一点剑术皮毛的学徒，与食尸鬼战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抱着这样的信念，赫洛在漫天风雪中蹒跚而行。再穿过前面的林子，就能抵达最近的村庄了。他已经听见了依稀的鸡鸣声，看来那群亡灵还没到这来，自己还赶得上。

紧接着，他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了紧促的脚步声，四脚着地那种。

赫洛猛地回头，一只食尸鬼向他扑来，狰狞的獠牙与他只隔几粒细雪。

情急之下，他向后仰倒，顺着山坡滚下，狠狠地撞到一棵树上，剧烈的疼痛使赫洛几乎要昏阙过去，但胸前的佩剑上嵌的宝石骤然闪烁，疼痛迅速消退，使他恢复清醒——这是这把剑的附魔效果，几个月才能触发一次，没想到竟然浪费在这里。

与此同时，那只食尸鬼裹挟着臭气向他扑来，他急忙闪身钻进了树林。而食尸鬼由于惯性狠狠地撞在树干上——这种低等亡灵的脑子约等于零。

顾不得身上的伤，赫洛拼命地在树林中穿行，密集的树杈划破了他的衣衫，使其变得破烂不堪。直到再也听不到食尸鬼凄厉的嚎叫，他才一屁股瘫坐在一棵树根下，尝试着凝聚魔力，元素在他周身微微鼓动，手中的小火苗却只是一闪便消散了。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天赋，在这种时候都不能释放哪怕最低级的魔法。

突然，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穿过灌木丛朝他这边来，或许是那只食尸鬼。赫洛几番尝试站起来无果，只能绝望地拔剑，握紧剑柄，准备随时给那个丑陋的脑袋来上一剑。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他悬着的心却是慢慢的放下，他并没有闻到腐臭的味道。赫洛把脑袋慢慢的探出去看，顿时觉得更加难办——是一个背着筐的小女孩，披着一张不合身的斗篷。在这种情况下，他自身都难保，更别提还要保护一个小女孩。

但他马上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自己剩下的力气不足以抵达村庄，不如让小女孩去报信，自己舍却这条性命试着阻拦下那只食尸鬼，能争取点时间也好。

“喂，小姑娘，过来一下好不好。”

赫洛小声的呼唤那个小女孩，并尝试着做出一个笑脸。

女孩听到了他的声音，警惕的朝他望了过来。赫洛看见女孩脸上有几道细长的伤痕，在那张脸上显得无比突兀。但来不及多想，他接着对女孩说，马上会有食尸鬼群袭击村庄，让她赶紧去村里报信，自己在这里稍事歇息等等。但女孩在了解这一切之后，反而放松了警惕，取而代之的是释然——他没想到能在一个小女孩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让村里人都死掉好了，他们都欺负我，叔叔婶婶也时常虐待我。”

听到女孩说的话，赫洛意识到这是一个和他一样经历过苦难童年的孩子，但是时间紧迫，还得提防不知在何处的食尸鬼，他不能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尽可能把话说清楚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翠乐丝。”

“很好，翠乐丝，记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如果你现在去报信，这相当于救了全村人的命，但凡他们还有人性，就不会眼看你再被叔婶凌虐，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女孩默默的把斗篷褪下，一抹和雪一样亮眼的银发映在赫洛的眼中，竟然有些刺眼。

“村里人都说我是巫女，是异种，怪胎。说是我咒死了自己的父母。”

他有些头疼，“难道你们村里就没有对你好的人吗？”

“曾经有，昨天也死掉了，我现在来就是为她采葬礼上的白花。”

赫洛感觉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就当是为了那个好人，拯救一下村民们吧。”

“就是因为村里人都不救她，她才会病死的。”

说这些话时，赫洛发现女孩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好像这些事情跟她无关。

他有些无语：“那就当是为了我好吗，我在雪原上走了两天，就是为了拯救你们才来的，但我现在马上就要死了。”

“你现在看起来不像是快要死掉的人啊？”女孩有些惊奇，眼前这个男孩虽然狼狈，但绝对不是马上要死的样子。

“因为，还有个食尸鬼在追我。应该不远了，就算你不报信，也赶紧离开这吧。”他打算放弃了，如果自己能在食尸鬼嘴下幸存的话，自己亲自去报信。

“我现在就回去给他们报信。”女孩好像被赫洛这无畏的精神感动了。“你是个好人。我答应过她，不能让好人白白牺牲，哪怕我要拯救的是一群坏人。”女孩很认真的看着他。“你一定要打败它，不要死。”

他心中一喜，但就在这档口，他嗅到了那无比熟悉的腐臭味道。

本能提醒赫洛赶紧避开，但是他看向女孩，明白自己这次不能再逃避。

“快走！”

赫洛猛地起身，朝着明显被吓到的女孩大喝，然后拔剑出鞘，握紧剑柄，摆出老师教他的入门架势，死死的盯着腐臭味飘来的方向。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带你走的。”赫洛对女孩这么说。

听着女孩的脚步渐行渐远，嗅到腐臭味越来越浓，赫洛的心里却感到莫名的安逸，好像一切尘俗疲苦都离他远去，整个物质世界都在破碎崩塌，从而把自己拔升到一个更加高远的维度。这一刻，他感觉正处于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