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赤色流星(2 / 2)

“女士,我诚恳地向您求助。”男人对那个窗后的黑影说道,“我的妹妹正在失血,我想让您的马车送她到医院去——我不接受讨价还价。”

“何必要动粗解决呢?”黑影说。“请把她带上来吧,这是一辆四人轿厢的马车,容得下你们。”

男人疑神疑鬼地看着车夫,又看着那道黑影。

他怕一转身去背起海伦,马车就跑得没影。

“布朗。”黑影又说,“去帮他一把。”

兄妹两人都上车之后,这辆坚实的马车再度奔驰起来。

“感激不尽。”维克说着,把枪收好。“我叫维克,维克·瓦尔代克。这是我的妹妹海伦。”

封闭而沉闷的马车里原本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芳香,如今却被兄妹带来的血腥味冲散。

“我对你们遭受的不幸深感遗憾。”那女人说道,“我是塞西莉亚·巴顿。”

维克抬起头来,正面看了一眼救命恩人,随后立马转过头去。

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面容姣好,眉眼弯弯,嘴唇饱满丰润,洋溢着少女的青春活力。

但让他避嫌的原因,不是塞西莉亚的脸。

紧身胸衣将她的腰收的很紧,同时向上从低领口中挤出一抹酥白。上衣的蕾边铺在她的胸口,如同为鲜嫩蛋糕胚进行的裱花。

塞西莉亚看着这个大男孩转脸,反而有了笑意。“我看你打扮像大学生。在学校里没人这么穿吗?”

维克不做回答,他专心地照料起妹妹肿胀的伤口,拭去创口附近盘踞的污渍。

殷红液体减少了外渗,他怀疑这是止住了血,还是她已无血可流。

“抱歉。”维克抬起满是血污的手。“弄脏了你的马车。”

“我猜,你该按顺序来。先向我道过劫持马车的歉。”巴顿小姐笑着说道。

“把她送去医院之后,你可以把我带到警署去。”他认真且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她摇摇头,如萤石炼成的发丝拂扫过胸前一抹耀白。“我很欣赏有担当的人。我没有兄长,可如果让我选,我会希望他是像你一样的人。”

“谢谢你的夸奖。”维克颔首以表谢意。他感觉马车的速度在不断加快,争取伤员的一分一秒。“所以,不会把我送到警署?”

“当然。”巴顿小姐的笑声如银铃轻响。“就当我卖你一个人情吧。”

人情债。

维克心头沉重起来。

希望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只是嘴上开开玩笑。

马车行驶到目的地。维克真不想承认这座散发着霉味的古老建筑能被称作“医院”。但眼下除了这里,没有地方能挽救海伦的命。

至于室内的味道就更怪了。消毒水和霉菌散发的腐臭混杂在一起,如垂死病人的呻吟一般萦绕在他身畔。

他被抽了不少血,用于给失血过多的海伦输送。

目睹着自己的血缓缓灌满一个玻璃罐,这感觉令他有些窒息。

在那之后,他就不能再陪着海伦了。她现在有两名医生和十几名护士围着她转,就算是亲属,也被请出手术室外。

如果那间拉着幕布、只有两大盏煤气灯的小房间,能叫手术室的话。

维克清点着自己兜里的钱:六枚便士。或者说,在他的意识里,这里六枚铜钱等价于维多利亚时期的六便士。

这些钱够吗?他忧心忡忡。

“付过了。”医院的前台告诉维克,“刚刚送您来这里的小姐已经把手术费和药钱垫付了。”

坏了。维克更难过了。人情债已经欠下,无可挽回。

当然,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维克捂着被抽血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

海伦肯定要住上一段时间的院,看来这一次的探母之旅,只能由他自己独行了。

记忆区块像血布丁那样被深挖,一座静谧的疗养院浮现出来。

他沿着回忆铺就的道路,前往弗卡斯尔疗养院。

青石板对应了记忆中的步伐,维克穿过市区,来到位于山丘上的庄园。

“我是维克·瓦尔代克,来看望自己的母亲。”他向庭岗报上身份。

“瓦尔代克……瓦尔代克……”那肥胖的女人满头大汗,在姓名簿上寻找着,“啊,找到了。梅根·瓦尔代克。她在309号室。”

庭院的喷泉清澈靓丽,他在见自己的母亲之前先洗了把脸。把煤烟和血污全部洗掉。细小的划痕因遇水刺得他生疼。

“走吧。”他给自己打气。

但,还有个疙瘩夹在他大脑的褶子里。

这个疙瘩瘙痒难耐,可维克怎么也够不着它。

他只能靠着拼尽全力的思考,靠着大脑自己,把那颗疙瘩挤下来。

维克大步走过漫长的走廊,呼啸的穿堂风像是暴虐的游骑兵,粗暴地掠夺他身上的热量、温度。

终于,在面对他的母亲——维克·瓦尔代克的母亲之房门时,那颗疙瘩终于掉了出来。

那是个纸团子,非常眼熟。

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纸团可不就是之前塞在弹巢里的那团吗?

他打开手枪,从弹巢里重新找出那枚纸团,将它延展开来。

纸上的字句跳进眼帘,他的肌肉因阅读而涨热难耐,骨头却像浸在冰水里般。

“击杀梅根·瓦尔代克,夺取她的神恩。”

下写一行花体字。

309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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