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日惊雷(1 / 2)

天灰灰的,洒着细雨,冬日里的雨,湿冷异常,又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甚是恼人。

学舍里没有炭火,只能硬熬着。午后,见雨停了,李儒墨几人便约着上街买些东西。

几人刚出学馆大门,从门后闪出一个人影。

李儒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石头,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石头神色慌张地说:“我等了你们好几天了。”

见学馆门口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儒墨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说道:“去边上说。”

见四下无人,李儒墨问道:“那些官差走了?”

“嗯。他们几个也回来了。”石头说道。

“那就好。”李儒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石头犹豫着开口:“那个……能不能拜托你们一件事?”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李儒墨道。

“你们会写诉状吗?”

李儒墨思索了一下:“他们想去告官?”

石头点了点头:“嗯。”

“非告不可吗?”李儒墨又问。

石头沉思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上面的人说,运河堵了,都是我们的问题。就调了一帮人来接手了河道。把我们村的人都赶出来了。他们拿到了那些官作恶的证据,所以才过来找我。”

听到这里,众人的心一紧。那帮漕户祖祖辈辈依河而生,离开了运河,又能去哪呢?

李儒墨想起那几个来势汹汹的官兵,问道:“那几个人一路追杀,是不是为了抢那份证据?”

“对!”

李儒墨低头沉思了起来。手轻抚着下巴,像是抚着不存在的胡须。

“问题是我们也不会写呀。”子辉说道:“诉状不是普通的文章,有很多条条框框的,写得不对,衙门收都不会收。”

胖子也跟着掺和道:“是啊,我们见都没见过诉状长什么样,没法给你写啊。”

“我去给他们写。”李儒墨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又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就别跟着了,帮我买一点回来。”

“你会写?”子辉问道。

“平时抄的卷宗里不是有嘛。”李儒墨说道。

“你能记得?”

李儒墨神情严肃:“废话!你当人人都像你这么笨呐!”

“你!”子辉一阵气结,要不是看在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家里买了纸和笔了吗?”李儒墨也没管子辉,转向石头问。

“没。”

“你让我写你脸上吗?”

“啊?”

“啊什么啊?去买纸和笔呀。”

“哦哦哦!”石头连连点头。

看着李儒墨上了马车,子辉面色仍有些忧心,胖子大大咧咧地把他拉走,说着些不咸不淡的笑话。

晚上,李儒墨回到了学馆,见窗外难得的冬日朗月,一时生了去走走的想法,也没惊动旁人,独自在学馆的小路上走着。

“大师,出来也不叫我。”子辉快步走上前来。

“哪敢惊动世子呀。”李儒墨玩笑道。

“诉状写好了?”子辉没有理会这句玩笑,问道。

“嗯。他们这几日就要启程了。”李儒墨抬头,看着疏星朗月叹道:“惟愿海晏河清,世上再无泥泞。”

“他们手上有什么证据,竟能让正六品的武官亲自假扮官差来抓人?”子辉虽未涉足官场,但还是一眼看出了那块腰牌上的花纹,要知道,正六品在地方算是大员了,南浔的知州也过从五品,只比他们高了一级而已。

“他可能就是想出来溜达溜达。公费游玩,不要太爽。”李儒墨打岔道。

子辉当然明白了他的意图,笑道:“你怕把我牵扯进去,你自己呢?”

李儒墨轻飘飘地说:“我就是一闲人,管点闲事,怎么啦?”

子辉也笑了笑:“道长胸中自有高义啊。”

……

转眼到了年末,李儒墨拜别了先生和诸位同窗,踏上了回家过年的路,

李家沟地处篦山深处,仅有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往县城,如果按照文人的眼光来看,这里鸡犬相闻,阡陌纵横,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可对世居于此地的农民而言,这层层叠叠的篦山像是一道道围墙,隔绝了外界的战火,同时又将他们世世代代困在这里。

这日早晨,刚吃过早饭,父母哥哥下地干活了,家里就剩李儒墨和他妹妹七丫头,他在房里看书,丫头在院子里汲水洗碗。

院门口走进来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男孩,手里捧着一本书,见只有一个女孩在,问道:“这是刘师傅的家吗”

“不是,你找错了。”丫头回话间抬起头,看到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又笑道:“你有没有问清楚,你是找刘师傅还是六师傅?”

“没……没有。”在当地方言里,这两个字发音很像,被这么一问,他也有些不确定。

丫头接着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人老了?”(老了,是那边方言老人去世的一种常用说法。)

“嗯。”

“哥!有人找!”女孩冲着屋里大声喊一声。然后接着洗碗。

不多时,李儒墨走了出来,少年见出来的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不太确定地问:“你就是六师傅?”

李儒墨看了一眼少年手里捧着的书,知道了他的来意,问道:“你不是我们村的?”

“不是,我是裢子村的。”

裢子村原叫鲢子村,因靠河岸,河中盛产鲢鱼,鲢鱼肉质细腻,与别处不同而得称,后因有人觉得名字过于俗气,所以改名裢子村。李儒墨的脑海中闪过这一段话。

“你认识榔子吗?”榔子是李儒墨三哥的诨名,方言里是榔头的意思。

“认识,他老去我们那边钓鱼。”

“老人是因什么走的?”李儒墨边说边走过来。

“突然得了一场病……”

“哦。带路。”李儒墨接过书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说道。

“你真的是六师傅?”男孩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如果你是来李家沟找六师傅,那就找对了,如果不是,那你就再去问问。”李儒墨的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对!对!我爹就是这么说的,他说如果六师傅把书收了,那就是同意了,他不收书,就叫我啥也不问,拿着书回去。”

“我这不是收了吗?”李儒墨指了指石桌上的书,笑道。

男孩一听,喜笑颜开:“好!牛车停在村口呢,我带你过去。”

“你这么小就学会驾车了?你家大人放心?”李儒墨跟着他边走边聊。

“我爹忙的时候,就让我驾车去送货呢,就我自己。”

“你娘呢?”

“娘头几年得了病。”

……

天刚一抹黑时分,一家人刚吃上,见李儒墨回来了,李母说道:“回来得刚刚好,快坐下吃饭。”

“吃过了。”

“怎去了这么久?”

“裢子村那边我不熟,转悠了好久。他们又非留我吃饭。”李儒墨边说边从井里舀了点水,把手洗了洗。

“随便挑个地方埋了,不都一样的嘛……”说话的是丫头,她刚想继续往下说,一只粗大的手掌就呼了过去,打在了她胳膊上。“说的什么屁话!”李父粗厚的嗓音吓得她一哆嗦,躲闪到一边。

李儒墨在妹妹和父亲中间坐下:“丫头还小,她哪里懂得这些嘛,回头我跟她讲讲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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