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净天亭(2 / 2)
不过,陈长安留意到“监察”一词,好奇道:“监察是指什么?”
小煦摇了摇头,回道:“小煦也不知,兴许沈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几百年的豪门,腌臜事多了去,被镇魔司盯上也不奇怪。”
陈长安早就觉得这小丫鬟对沈府的态度有些不好,但没想到原来她对其恶意这么明显。
他捏了捏少女的琼鼻,恶狠狠道:“好个忘主的小丫鬟,还敢议论起主家的事来,真不怕被赶出家门啊?”
小丫鬟不受威胁,反而吐了吐香舌,作了一个鬼脸,不屑道:“小煦的主家只有少爷,沈家什么的,小煦才不在乎。”
陈长安有些惊讶,听这话,难道小煦是陈家的人?
说起来还不了解这一世的人际关系,他趁机问道:“那你是从陈家跟过来的丫鬟?”
小煦翻了一个白眼,嗔了他一眼,哭笑不得道:“少爷自小便被沈家收养长大,哪有什么陈家。”
陈长安有些纳闷,这关系杂还挺复杂的。
“那我的父母呢?难不成我还是个孤儿?”
小煦眨了眨眼睛,有些好笑道:“这么说来也是哦。”她又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少爷自小被上一代家主沈云天夫妇抚养长大,名儿也是他们取的。”
陈长安捏了捏她的脸,追问道:“那今天怎么没见着他们,难道我不该去向我的养父母问安吗?”
小煦拿开他的手,牵在手心,坏笑道:“他们呀,早在天启十四年就去世了,少爷难道要去灵牌前问安吗?”
陈长安不知道为什么小煦对沈家人有这么大的恶意,但过他也不打算责问什么,毕竟自己也没什么实感,只是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份?”
小煦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嘿嘿一笑,回道:“现在呀,是天启二十四年。”陈长安搞不懂小丫鬟在笑什么,这小丫头秘密还挺多的。
【十年前吗......】
拐上一个小阶,登上河床,两岸柳树繁茂,间或隔着酒肆茶楼,矗立着不少两层小楼。
河面开阔,零零散散的小渔船夹在大型船楼之间,丝竹管弦之声随着碧波传至两岸。
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果真是一座繁华水城。
“啧啧,这也有‘海景房’?就不怕被洪水淹没吗?”
“海景房?自从云水娘娘搬到忻水,连带着整个今州都风调雨顺,从没涨过大水。况且,即便是以前也有堪舆司梳理水脉,很少发生洪灾。”
“那还真是牛...厉害。”
“少爷,牛什么呀?”
“没什么,小孩子别学。”
“少爷,小煦不小啦。”
两人边走边聊,陈长安也在不断熟悉这个世界。
他忽然注意到在河岸中部突兀有着一处弯曲突出,竟是一座宽敞的青亭。
“净天亭?取名这么不讲究?”陈长安抬头一看,竟能清楚的看见其上刻着的字。他不仅奇怪这亭子的取名,更奇的是,这字怎么跟他前世所用一样?
小煦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好奇的问:“少爷,这么远你也能瞧见?能认清上面的字?”
陈长安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小煦若有所思,笑道:“看来少爷这次因祸得福,变聪明了呢。”但陈长安却问:“小煦也认识?”
小丫鬟眨了眨眼睛,笑着摇头。
这时候,晴空忽然炸起一声雷鸣。
白云转眼被染得漆黑一片,时不时有银弧穿梭,好像其中有什么巨物翻腾,隐没在云层之后。
小煦抬头看向天空,抿了抿嘴。
滴答——
一滴米粒大小的水珠突兀的从空中坠下,在她脸上散发出一丝冰凉。
随即大珠小珠落玉盘,转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下雨啦,收衣服啦!”
“楼里还有座位,有暖和的茶水,皇都的小吃,青州的螃蟹,还有忻水特有的瓜果青蔬、鸡鸭牛肉,各位看管抓紧喽!”
远处行人惊呼,有拉上窗户的,有出来收衣服的,更多则像散落的蚂蚁一般,就近躲入了酒楼茶肆。
陈长安连忙牵住小煦的手,拉着她向着净天亭跑去。
哗啦啦一片,陈长安掀开水帘,与小煦跑入亭中。
两人抬眼一看,发现亭中同样有着几名躲雨客,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同是天涯沦落人,各位巧啊。”
亭中除却主仆二人,还有两男两女。
其中一名身穿玄黑锦衣的虬髯大汉背靠亭柱,双手交叉,正在闭目养神。听见招呼,他睁开一只眼皮,向他瞥了一眼,默不作声。
最里边站着一位背负双手、身材妖娆的华贵女子。她身穿紫色长裙,头戴金钗步摇,在风雨中叮铃作响。即使不曾观其全貌,也能感知其雍容,对于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
紫衣女子身旁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奇的是,她额头正中点了一滴朱砂,为其清冷的脸蛋增添了一抹艳丽,让其一下从云中仙子坠落凡尘。
白衣女子腰系一把银白的连翘长剑,此时恰巧将目光投向陈长安腰间的赤雪。
陈长安哑然,竟然没有一人回应。他也不觉尴尬,捏着小煦的小手,呵呵一笑。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声佛唱。
“阿弥陀佛,相逢即是缘,施主再往里边走些,莫要淋了雨。”
原来是一名和尚,此人身体精壮,肤色却枯黄干燥,一身发白的僧袍上面打了许多补丁,像是一名苦修僧。若非一道从鼻尖斜指下巴的疤痕毁了容,应当是一名相当俊秀的僧人。
他单手施礼,温和的提醒陈长安。
陈长安拉着小煦回了一礼,然后露出笑容,准备自报家门并询问和尚的法号。
谁知,那名背靠亭柱的虬髯大汉忽然冷笑道:“哪来的野和尚,我看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别人林不淋雨?”
陈长安眉头一皱,和尚却一边伸手示意他向里走,一边不慌不忙道:“小僧不戒,来自烂柯寺,有玉碟登记在册,并非野僧。”
虬髯大汉站直身子,挡住去路,嗤笑道:“和尚未得陛下旨意,擅自离开西境乃是重罪!”
不戒和尚神情镇定,语气平和,古井不波的说:“小僧正要前去皇都帝阙求见陛下。”
虬髯大汉眼中厉色一闪,身上忽然散发出无形的气势。
陈长安但觉胸中发闷,知道是碰着了厉害人物。他担忧的看向小煦,然而小丫鬟却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陈长安暗恼没有再拿一把寻常剑器,若接下来起了冲突,赤雪恐怕指望不上。
除非,赤雪如昨晚一般大展神威。
陈长安笑容消失,伸手按住赤雪,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小煦面无表情,冷冷瞧着大汉。
紫衣女子依旧无动于衷,白衣女子却淡淡的投来一束目光。
虬髯大汉嗤笑一声,气势却愈发骇人起来。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时候,不戒和尚一步跨到中间。
犹如闲庭信步,不经意间撩起了发白的僧袍。
陈长安瞳孔一缩。
原来,枯黄的脊背上赫然印着无数杂乱的伤痕,如刀削斧凿,骇人听闻!
暴雨轰鸣。
亭内却风停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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