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秋,落叶与舞女(5)(2 / 2)

到了约定之日,我又一次来到这家对我来说略有温馨之感的书店。

上了二楼,我发现舞女早早的坐在圆木桌前,桌上也摆满了各种食材,食材中间放置着电磁锅。

望着热气腾腾的锅内,我问她怎么这么早就准备好了,不是说十二点半么?

她仰起脸,笑道:“怎么能让先生在等待这件事情上花费时间呢。”

“说的我像个大人物一样。”我将外套脱去,挂在放在一旁的衣架上,而后我挪动椅子,坐在了舞女的正对面。

“先生难道不觉得当一个人在寒冬里忙完所有事情之后回到家立马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吗?”

她站起身,拿着勺子将盘子里的食物一一倒入冒着气泡的浓汤当中。在食物落入之后,这汤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满足,不再以冒泡的形式宣泄它的不满。

“你说的的确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可是我是一个无所事事、明明即将毕业却依旧迷茫的普通人,面对着别人为我准备的一桌佳肴美味,心里只会徒增愧疚。”

“幸福不分是非对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享受幸福的权利,先生亦然。”

“无功不受禄。”

“这和幸福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

浓汤再次翻滚,舞女将电磁炉的功率调至最小,随后拿起勺子捞起一些食物放到一个碗里,并递给了我。

“我自己来就行……”我不好意思的接过她递过来的食物。

“没事。”她坐回椅子上,“先生之所以现在还在迷茫,只是因为弥漫在先生周围的雾还没有散开罢了。”

“什么雾霾天气能够持续十几年之久?”

“先生看这个。”她伸手指向电磁锅,也不理会我刚刚的话,自顾自的说着,“有什么?在汤的上方。”

“水雾。”我疑惑的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雾气。

“先生觉得这水雾什么时候才会消散?”

我想了一会儿,说“等到汤冷却下来,不再沸腾的时候。”

她用手托着下巴,不置可否的笑着。

“答案呢?”

“这可没有什么标准答案。”

“这……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这个嘛……”她装出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说道:“自然是等到我们享用完午餐之后。”

“你思考的方式还挺有趣。”

“先生这是在夸奖我么?”

“你猜。”

“我从不做有参考答案的题目。”

我愣了一会,随即有些好笑的告诉她“学别人说话容易咬舌根。”

舞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她动起了碗筷。这之后我们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享受着午餐时间。

三十多分钟后,我们结束了用餐。她将碗筷收拾到厨房里,我则在一旁负责清洗。

“怎么会突然想到和我一起吃火锅?”

“驱寒御暖。先生不是怕冷么?”

“这是……原来你还记得上次我说的那句话啊。”

“记得,先生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记在心里。因为这是世间的真理。”

“是,是么……”我干笑一声,“不过你就为了这些特地邀请我来?”

“怎么了?是我准备的不够充分,先生不满意?”

“怎么会。我不仅很高兴,而且还稍微有些……”

“感动。”舞女抢在我之前把把感动一词给说了出来。

她撅起嘴角,一副得意之态。

“好吧,我收回前言。”

“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的哟。”

我拿起挂在墙壁上的干布将洗好的碗一一擦干,随后全部放进有些老旧的消毒柜里。我把开关开启,消毒柜内部的紫外线灯瞬间亮起,犹如夜空中独自闪耀的星。

“㖏,先生,我有一件非常珍贵的物品要给先生观赏。”

她将我重新领回大厅。此刻的大厅因为灯光关闭的缘故,显得有些昏暗。而且从我上来开始就一直有些在意,明明今天是阴天,但是窗户却一直被垂下的窗帘遮挡住。

“即便不开窗,也没必要把窗帘放下吧?今天不是没出太阳吗?”

“因为我是特意把它放下来的。”

“特意?为什么?”

“先不说这个。”

我的目光扫过舞女,最后落在了窗户旁。窗户旁边放置着一个类似于架子的东西,由于它被一块布罩住,所以我无法辨识那究竟为何物。

舞女走上前,把那块布掀起,一幅画赫然显现在我的面前。

“请欣赏世界著名画作——《深秋与落叶与先生》。”她庄重宣告,俨然像一位了不起的电视台主持人。

如她所命名的那样,那副画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在附近那个公园望着落叶发呆的我。

与上次相比,她的画技似乎达到了一个值得令人惊叹的境界,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怎么换画风了?改为写实派了?”

她鼓起两腮,“我一直都是写实派!”

“可是上次不还是抽象派的吗?”

“那是因为那副画是我刚接触画画不久就画下来的。”

“真的假的!”

上次的画虽然抽象了一点,但是如果真的是她说的那样,她是刚接触画画就能画到这种程度的话,那她确实有着不错的天赋。

“比珍珠还真。”

“天纵之才呢。不过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画那个公园呢?”

她沉思了会儿,说道:“当然是因为先生在那个公园里了。”

“而且……”她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起。无数的光线瞬间围堵过来,将原本昏暗的房间点亮。

“我只能看到先生。”

无论是并排站立的银杏树还是蹲坐在正中央的“沉思者”,都能透过窗户将它们尽收眼底。

以前浮诸于脑海里的疑问也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所以你就是在这里看见我的?”

“嗯。”她点点头,“这扇窗户是我和先生交流的窗口,那座公园是我和先生相遇的开始。无论秋冬寒暑,我总能看到先生独自一人坐在那张长椅上。”

“将近三年?”

“将近三年。”

或许我该说些什么,但是无言封住了我的嘴唇。

房间归于沉默。

“我觉得有一句话很适合先生。”她开口打破突如其来的沉默,“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谁的话?”

“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

“很有趣。”我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以及这位出现在语文课本上的伟大作家的名字。

四十三、

“先生,或许我们接下来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舞女倚靠在窗户旁边,寒风轻轻撩起她的发梢。

“为什么?”

“因为我想做一个尝试。”

“尝试?什么样的尝试?”

“请原谅我。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告诉先生。”

我沉思片刻,说道:“如果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的话,我会在心里为你祈愿。”

她转过身子看向我,语气平和的跟我说了声谢谢。

“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你能够踏上那条路,那条你自己喜欢的路。”

“或许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有可能会跌倒,把膝盖摔伤也说不定。”

“这些都是小问题,谁走路没有摔过跤呢。”

“倘若先生也迈上了自己喜欢的路,会是什么感觉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幸福了。”

“有多幸福?”

“这个嘛……我觉得应该不亚于寒冷的冬天里你为我准备火锅,炎热的盛夏里我为你买冰激凌。”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的确很幸福。”

四十四、

傍晚时分,我们相互拥抱在一起以做告别。

临走时,她嘱咐我说:“等到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或许就是夏天了,到那时先生可别忘了给我买冰激凌哦。”

“嗯,不会忘的。不过我应该在哪里将冰激凌交给你呢?”

“当然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道完最后一声,舞女再次走到我的面前。她把脸凑了过来,在我困惑之际,一个吻于我的双唇上绽放。

“我,我先走了……”

“嗯。先生,再见。”

我推开门,晚风将夜色送至我的眼前。路旁昏暗的灯光早已亮起,偶有车辆呼啸而过,留下车尾的残影。街道小巷里,弥漫着饭菜的香。

我将围巾裹好,踏入无边的夜色里。

四十五、

正式放寒假那天,我本打算与白星说一声再回老家,可是他的电话却莫名的无法拨通。我给他发的短信也没有得到回复。

之后我去往阿杰那里,问他是否有什么头绪。阿杰说他最后见到白星是在好几天前,而且脸上还有淤青。

“会不会是不小心摔得?”

“不,那明显是被人打的。”

“被人打的?”

一群青年的身影忽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在这之前他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或表现吗?”

“奇怪的表现嘛……他似乎酒量变大了,最近一连喝了好几瓶啤酒。”

“哦,对了!”阿杰接着说道,“那小子最近开始吸烟了。”

“烟?”

一块石头顿时悬浮在我的心里,我告别阿杰,来到白星所在的工厂,经过打听,白星似乎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而后我又来到他的住处,但是他的房门是锁着的,显然他并没有回来。

下午,我带着不安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而那不安也在几天后彻底消散。

在没有白星和舞女的时间里,我的生活又回归到了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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