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信(1 / 2)

阳光铺洒在傅玉岩的脸庞,他背着包赶往车站搭车回家,他详细地规划着整个过程,为自己的路线中每一个可能出差错的位置准备好备份方案,以防出现差池。他自如地绕过每一个路人,瞅准每一个缝隙,脚步虽急却也一点没有慌乱。从进车站到坐定,他的步伐竟极有规律,口无粗气,甚至有些气定神闲,绝无耽误和多余的步伐。虽然他整个动作略显急促,但是对他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值得着急的事,他做事向来如此,无论急缓。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这座城市,也是他第一次和公司请假,这一次有太多的第一次,这让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他自从来到杉辉城就从未想过会离开,他原本想着逃离了那里就再也不会回去,但是前几天的事情就像小鬼的爪子不停地挠动他的思绪,让他完全无法安静下来,他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计,返回他心中的所害怕的地方,去解决自己的心魔。

那是一个周末,这对于傅玉岩而言是个休息的好日子,音乐箱播放着舒缓的音乐,,配着音乐他轻松地弹着钢琴,再加上有点细细微风吹得他甚是开心。不过有些扰人美事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轻哼,他收到了母亲发来的语音传络。他有些皱了皱眉,随意地打开了传络器的公放,自如地练起字来。他想象着,为之后的对话一一想好了样貌。“你现在在做什么”、吃的怎么样、过的怎么样、“怎么就不主动给家里发个联络”、“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不结婚”、“你几年都不回家是个什么意思”......总之,和父母的联络消息到最后都是都是以吵架结束,因为这种情况,他也是好几年没回家了。

他总觉得家里太压抑了,尤其是他那个一脸严肃的父亲,要求严格,从小就没对他笑过,对自己的成绩也要求极高,稍一考差就会大怒,一顿狠批配合着不许他有太多的时间休息。在幼年的时候他很羡慕哪些可以天天在外面玩的小朋友,而他却要老老实实呆在书房看着课本、习字、绘画,练习乐器。这些练习倘若做的不好,又是会被打手掌心,父亲的严厉有时母亲甚至教学老师都是有些看不下去会来制止父亲,当然他还是逃不过就是了。他也不是没试过好友的“烂主意”——在晚上练习吵闹邻居,然而不过只是换来一顿好打,为了自己的身体,他也就不敢搞这些偏门了。

“玉岩?”傅玉岩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停顿在原处的笔,有些烦躁地开始书写起来。

“嗯,我在。”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把音乐关了吧。”

“没事的,母亲,我听得见。”

“唉......玉岩,你爸爸生病了,你回来看一下吧。”

“唉,母亲,我也想啊,就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时间啊。”

“你又在瞎说,你现在都在听歌,怎么就没时间回家了。”

“之后的事情啊,这回家还不知道有多久呢。”

“唉,嗯?......玉岩,你爸要和你说话。”

“碰!”傅玉岩听了一惊,笔被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他急急忙忙地关了音乐箱,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沙发上。待他做完,他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窝囊废,自从自己从学院毕业以后,家就再没回去过,和家里联系的时候也都是很母亲打电话,这次算得上是第一次和父亲打电话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自己还是这么害怕父亲。

虚弱却也坚定的声音从传络仪中传来,“玉岩,你这次必须回家,我有话要和你说。”

父亲的话依旧这么坚定又没感情,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考试没考好被关在家里学习,不能出去玩不能看动画,什么娱乐也没有,父亲在关门前同样的坚定且没有感情的话语——“玉岩,你这次没考好必须在家好好学习,想想自己学习中出现的问题,想不出来就别想吃饭”——传入他耳朵,冰冷的如同刺刀入怀。

想着想着泪水就充满了眼睛,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凭什么你说必须就必须,我偏不回去,我不想看到你!”说完,他就把传络仪关了机,不想再去搭理他们,即使有悖常理。

直至上班日,他也没接收到父母那边的联络消息,他同样赌气的没有去联络回去。

他如往常那样工作着,没有人察觉到他与平时有什么变化,哪怕是好友李昌嗣也没意识到他的不同寻常。几日后,他接到了堂弟傅玉衡的联络,他随意地接通想看看对面有什么话要说。

“哥,你现在忙不忙?”

“不忙啊,有什么事吗?”傅玉岩有些怪异,虽然只是偶尔和傅玉衡有联系,这次玉衡说话的语气与以往也相差太大了。

闻言,对面停顿了一会,然后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岩哥,大伯都生这么重的病了,你都不回来看一眼吗?大伯母都累的人也快病倒了,我听大伯母说上次给你打电话你说不回来,大伯都快难过得撑不过来了。岩哥,虽然你和大伯关系不太好,你也没必要连他生重病都不回来啊。真的,岩哥,你再不回来真有可能看不到大伯最后一面了。”

“有这么严重吗?”傅玉岩云淡风轻的回复道。

“岩哥,你......”傅玉衡一时语塞,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岩哥,虽然我只是你堂弟,但是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你开玩笑。其他叔伯骂你不回家的时候,大伯还说你长大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想说,岩哥,有些事情你不做你是真的会后悔的。”傅玉衡说到最后语速也越来越快,话筒两边皆没有言语,傅玉衡疲惫且放弃地说道:“算了,岩哥,随便你吧。”也不等傅玉岩回话,傅玉衡就挂断了电话。

傅玉岩咀嚼着刚才玉衡说的话,他清楚自己堂弟不会开这么过分的玩笑,但是他又不想回去去见自己的父亲,他也有些意识到父亲的病得很重,重到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踌躇着,挺直了身板,双手紧紧地握住椅子扶手,随后腾地站起,吓得李昌嗣身体一颤险些摔着,李昌嗣瞪大着双眼惊讶地看着傅玉岩在旁边来回踱步,手不停搓弄着口里也念念有词。

李昌嗣讶异地问道:“玉岩,你这是三阳落两阳——难得一见啊。你这是出什么状况了,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慌乱。”

“没什么要紧的事。”

“你确定?”李昌嗣饶有兴致地看着傅玉岩,“我敢打赌你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打死我我都不信你没有什么事情。”

说完话之后,李昌嗣还是开始认真工作起来,只是偶尔用余光瞟一眼傅玉岩:他时而站着,时而坐着,时而向左走,向右走,来回踱步。有时候用手搓一搓头发,有时候有捏着自己的下巴,整个人是魂不守舍的,即使偶尔开始坐着工作的时候,也会突然再次站立起来,整个工作进度与以往相比极为缓慢,甚至有时候看一下他的电处器屏幕的时候,发现他还停留在前几页的位置,整体的工作效率与以往相差极大。因此,李昌嗣越来越好奇傅玉岩发生了什么事。

“兄弟,不是我说,嗯......兄弟,我们晚上出去喝酒去,我请客。”李昌嗣拍了拍傅玉岩的肩膀看着他说道。

“嗯?”因为李昌嗣的声音傅玉岩下回过神来看向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看上自己的电处器,有些羞愧,“你看我这事情还没做完呢。”

“嗨,这算什么?不把你的心态调整好,你的事情永远也做不完。所以说担心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急着的事情,放宽心,兄弟。如果做不完的话,我和你一块做呗,一个人加班有什么意思?”

“好的。”傅玉岩不再拒绝,他明白李昌嗣如果邀请了他,他会一定会把他带出去的,无论用什么方式。所以傅玉岩便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拒绝他,只是习惯性的回答。

“这才对嘛,玉岩。”李昌嗣调笑着,“接着我就要开始认真工作了,我就不管你了,不然到时候我也没法帮你。”被李昌嗣这么一说,傅玉岩也不在来回踱步,不再纠结,他也安安心心的坐回了原位。这傅玉岩又一次的感谢傅玉岩。他也明白,自从进了公司如果不是李昌嗣,他很难一直这么坚持的做下去,或者说会比现在好,可能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嗨,果然在工作之后来一瓶冰的酒水,要比什么都要愉快。”李昌嗣快速闷完一大杯酒水,爽快地说道,“简直就像从百惧里面活了过来一样,就像一个自由人一样。对吧,玉岩?”

“确实是那么回事。”所以傅玉岩慢吞吞的喝了一两口酒应声说道,傅玉岩的酒量很差,但是李昌嗣的酒量很好,他经常性一口就要闷完一杯酒水。每次看到这个样子,傅玉岩都要感慨一下李昌嗣那令人惊叹的酒量。因为这豪爽的酒量,以及李昌嗣优秀的工作能力。原本他会早早地升为组长,但是李昌嗣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一直都做着一个小职业。在业务方面,傅玉岩要好于李昌嗣,但是李昌嗣倒是在另一些方面,却远胜于傅玉岩。

“毕业了四五年,干了这么久,真是没啥意思。”

“对啊,反正都是些重复的工作,还要应付上头来的检查,没事就来查资料,经常通宵整理资料,整理完了第二天,tnn的又不来了,真是一群蠢物,看着就生气。”说完,李昌嗣又是狠狠的一口闷了一杯酒水,“这味道真不错,爽死。”

“安德烈的酒一直很出名,大家都是喜欢喝酒的。”

“嗨,那必须的甚至还有觥筹节,年年都有新酒喝,真是开心到爆炸,来世还要做安德烈人。”李昌嗣愉快的摇晃着酒杯,喝完一杯就让酒保倒上新的酒水。

“你喝这么杂,不怕坏了肚子?”

“这可是少有的能喝仟魅的地方,能一次性喝这么多重不同的酒水就像是和不同的异性聊天交流一样爽快。”

“呃,不是很懂,酒还是很难喝,大哥,还是给我倒上之前的那种。”傅玉岩刚刚喝完一杯,而李昌嗣却已经把仟魅喝了一大半。

他呆呆的四处张望,放空大脑,停顿下来的时间总会把他扯入那一个抉择中去,他有些拒绝,总是在剥夺自己放松的时间。傅玉岩眼睛随性地四处飘来飘去,无情地偶尔的拿起酒杯轻抿,无意间看到了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父母一道给自己的孩子夹菜,看着自己孩子开心的笑着,思索着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景色吗,傅玉岩有些不知所措,他明明是一个对父母,尤其是父亲,没有太多感情,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通电话,让他自己对家人有了些想念。

“阿嗣,我遇到了一些事情。”傅玉岩欲言又止,酒杯拿起来又放下,眉头紧锁,狠狠地咬了咬牙,李昌嗣无言地喝着仟魅,静静地等待着,并未多说什么。

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一般,傅玉岩低沉的头缓缓地抬了起来,无助地说道,“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做,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做,我会不会后悔,我很害怕有些事情的发生,我知道我在害怕,我也知道是我自己胆小不敢去面对,有些时候是我自以为是的坚持,才搞得有些事情根本推行不下去,我怕我自己做不好。”

“哈,哈,我还以为你是个闹钟成精呢,想不到你还会有这种想法,想不到你也没那么成熟嘛。”李昌嗣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傅玉岩。

“你在怕啥啊,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有些事情总归是不敢去面对的。”

“然而你现在躲不掉不是吗?”

“......”

“看样子我还说到点子上了。有些事情不必要去纠结嘛,做错了再改呗,又不是什么一次性的。”

“但是这件事可能是一次性的。”

“那你自己可要想好会不会后悔。”

“......我觉得我可能会后悔。”

“可能会后悔,那就反着来呗。”

“可我去做的话,我实在是不敢去面对,我在害怕。”

“该去做就去做,先一往无前地去做,做完了再说。”

“那我要是做完了就后悔呢?”

“嘿,那我就每次下班把你拖来这里喝酒,你要是后悔得厉害,咱们就喝仟魅,喝完直接失忆,美得很。”李昌嗣快活地摇晃着他的仟魅,狠狠地拍了拍傅玉岩的背。

“好痛。”

“痛就对了,婆婆妈妈的,既然知道自己不做就会后悔,那该去做的就去做,之后的事之后说,前路遥遥,不要纠结嘛,你爹我在这呢!”李昌嗣牛气哄哄地指了指自己。

“呵,你瞎说什么,我才是你爹。”傅玉岩甩了甩脑袋,举起自己的清河,“谢谢。”

“嘿,咱俩谁跟谁。”李昌嗣也举起自己的仟魅。

清脆的碰杯声也击开了傅玉岩的枷锁,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了。

次日,傅玉岩在公司请好了假,在家收拾了一下,拿出了纸笔,熟稔地记好要带的东西,每一趟的交通工具又过了一遍,每一次换乘都留下足够的空间。根据自己列的清单,他又一遍地看了一下,确认自己的物品都带齐了。

回家的旅途让他有些惴惴不安,原本对归家的无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反倒是越来越紧张,以至于他竟产生了些许的疲惫,搭配着火车的轻微的晃动,让他感觉自己变成了躺在摇摇椅上的稚童,困意一阵一阵的袭来,逐渐进入了睡眠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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