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澄清(2 / 2)

薛宣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刘病已说自己有这只碗,而且还可以救他?那……他思忖着,管他呢,咱随便去找一只碗带上再说,如果不对,到时就说拿错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点了点头,道:“哦,知道了,大人稍等,小人马上就去拿!”

他溜进酒家内,酒家什么都缺,也不会缺碗哪!

就在后院,看到地下放着一只平常用来喂鸡的大瓷碗,他捡了起来,用衣裳擦了擦,往怀里一揣,跑了出来。

“大人,拿了!”薛宣捂了捂怀里向张安世示意。

“上马!”张安世令一名骑兵将薛宣拉上马,大伙朝宫里疾驰返回。

太后宫中。霍光和刘德神情严肃,端坐在椅上。霍禹、霍山立在跟前,数队卫士把守在殿外。刘病已和宫女春花、太监阿福,神情惴惴不安地立在阶下。

刘病已心内忐忑不已。

张安世带着薛宣踏步进来。

薛宣一进宫见到巍峨气派的场面,内心也有点害怕,脸色微微发白。

随张安世进到大殿内,看见殿上端坐着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和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正用犀利的眼神盯着自己,心里也有点发毛。

薛宣悄悄瞥见刘病已站在旁边,只见他神情也有些沮丧,见到自己来了,眼里又透露出一股求救的神色,知道他肯定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张安世朝霍光施礼后,在后者示意下,往殿上一只空着的椅子上坐定了。只留下薛宣独自站在阶下。

“你叫薛宣?”霍光突然发问。

“是的。”薛宣转念一想,自己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朋,独自一人,也没啥可留恋的,这一世能有幸来皇宫中走一趟,也值得了。管他是死是活,是祸是福,豁出去了,他坦然无比地朝霍光拱手施礼朗声答道,“正是小人!”

“你家有只祖传的碗?”霍光又问。

薛宣瞥了一眼刘病已,见他微微朝自己点了点头。他心头一懔,赶紧躬声又答道:“是的。”语气十分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宫女春花闻言身子不禁微微颤抖。

“说说看,你这只祖传的碗怎么使用?”霍光接着问道。

“禀大人,这只祖传的碗我一个人无法使用。”薛宣计上心来,答道。

“那要如何才能使用?”霍光语气已有不悦。

“得需要我和一个知己好友,互相配合,才能见到它的效果。”薛宣答道。

霍光扫了一眼刘病已:“你的意思是要和他?”

薛宣点头道:“是的。”

霍禹朝其父插话道:“父亲,这小子明显是来骗咱们的,不如一起将他拿下……”

霍光朝他摆了摆手:“禹儿别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且让他们操作,如果待会碗不发出鸣叫,那么就说明宫女春花所述为真,或者也说明他说的碗会鸣叫纯属子虚乌有。不管如何,马上就要见分晓,不急这一时。且让他们去弄!”

薛宣眼睛滴溜转动,竖起耳朵听清了霍光所得每个字,并且分析出了眼下的局面。

他明白了,刘病已受到了宫女春花的某种指控,非常危险,而他声称春花作的是假证。然后说自己有只祖传的碗,如果对方说假话会鸣叫。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道:“大人,咱家这只祖传的碗,非常灵验,从来没有失过手。只有当事人说谎,它准鸣叫。待会一试便知。请大人放心。”

宫女春花脸色微微一变,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薛宣的反应可谓是极快,登时让霍光等人也充满怀疑和好奇。

但薛宣心里也嘀咕,这可是纯属欺骗,待会该怎么收场呢?哪有什么说谎就会鸣叫的祖传的碗,这明明就是自己从酒家地上随便捡来的一只碗而已。

如果过一会被发现自己的是撒谎,自己这条小命就丢在这里了。

可是,刘病已不至于这么不够兄弟,拉自己来送死吧?

这时,刘病已大声说道:“几位大人请放心,我兄弟这只祖传的碗的功用,我亲自见识过,现在,我要和他单独去坐祈祷,这样才能发挥出它的神力。祈祷要去膳房里。其他人不得打扰。”

霍禹面色一变,正想阻止。

霍光摇头,道:“在这禁宫之中,你还担心他逃了去。霍山带人在外面守着。”

刘病已叫薛宣跟着他进入了御膳房。

“兄弟见谅!”一进膳房,刘病已便将门掩上,对薛宣躬身施了一个礼。

“大哥,使不得!”薛宣慌忙搀住他的双臂,不让他下拜。但他人矮个小力弱,哪里阻止得了。刘病已仍旧朝他深深鞠下了一个躬。薛宣也赶忙回了礼。

“兄弟这边来。”刘病已将他拉天膳房里间,带上了里间的门,又将两边的窗户掩上,不让外面的人偷听到。

接着,刘病已简短地将事实的经过,和他的计划跟薛宣说了一遍。

薛宣认真地听着,不住点头。

“好计!”他听完点头道。

“这也是我不得已所为,现在还不能保证一定见效。咱们待会一定要做得真,争取见效。兄弟,让你受惊了,如果我能逃过这劫,以后如能有什么富贵,一定有你重重的一份!”刘病已许诺道。

薛宣拍着瘦小的胸脯道:“大哥放心,咱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在帮你到底!”

商量完,两人按计行事,对薛宣带来的这只碗进行了处理,薛宣脱下外衣,将碗包好了,两人开了膳房门,出来。

霍山和十数名虎背熊腰的禁军卫士正守在门外,见他俩出来,将他们押回殿中。

刘病已立在阶下对霍光道:“大将军,我们祈祷已毕,他马上开始。请大将军安排人员配合我们的操作。”

“说吧,你怎么弄。老夫都依你。”霍光将信将疑,疑的成份多,信的成份不足一成。

宗正刘德皱眉坐着,不吱一声,一双老眼浑浊,盯着刘病已的一举一动,心里指望着能有奇迹发生。

薛宣按之前商量好的,说道:“我需要在避光的暗室中操作,这样才能发挥功用。所以请大将军安排人员准备帷布,帷布中间放置一张小桌。我要将神碗放置在桌上,然后再祈祷一烛香的功夫。再让被试的人员单独进去,用双手抚摸住神碗,发誓即可。”

霍光随即吩咐霍山派人照办。

很快,大殿四周的窗户都关上了,殿内光线很暗,两个太监端了一张桌放在殿中央,几名宫女拿着帷布,四根撑衣用的木架子,将帷布挂在木架子上,把桌子遮盖的严严实实。太监和宫女布置完,都退下去了。

薛宣掀起帷布,走进这临时搭建而成的“小黑屋”里,解开包着碗的衣裳,将那只碗取出,放置在桌上,旋即出来。

他跪倒在帷布前,双手合手,口中喃喃有词,做起了祈祷。

殿内气氛有些异常,光线极暗,人人脸上屏声静气,看着他的举动,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鬼魅之感。

宫女春花的身子不由得又颤抖了几下。

约一支香功夫,薛宣祈祷完毕,从地上爬起来,向霍光等作揖道“诸位大人,现在可以开始了,如果说谎的人进去,这只碗不鸣叫的话,我任由大人处置,要杀要剐,绝对不皱半下眉头!”

薛宣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胆气极壮,在场人听了都是一怔。

甚至连霍禹都有点担心了,心里说:“难不成这小子的这只碗还真有点名堂?”

宗正刘德也打起精神,从半躺在椅上的状态中直起身来,身子前倾,盯着面前的动静。

宫女春花又是一阵哆嗦,瞟了霍禹一眼,赶紧强行控制身子,竭力作出镇定的样子,以免被人发现端倪。

霍光目光扫视到宫妇春花身上,又看了看太监阿福,道:“阿福说昨晚没发现什么情况,也没听到太后叫喊。跟宫女春花说得不一样。这样吧,你们两人都测试一下,这样也好有个比较。”

“好。请这位先入内测试。”薛宣按照和刘病已商量好的,对阿福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双手整个手掌抚在碗上。然后等待结果。”

阿福坦然无比地进入了帷布搭建而成的“小黑屋”里。

“你跟大人们说的昨晚的情况是不是全部属实?”薛宣大声发问道。

“全部属实!”阿福在“小黑屋”内大声回答。

并没有听到碗在鸣叫。

“好了,可以出来了。”薛宣大声道。

“你先站在旁边,等下一个测试。”薛宣对阿福说道。

“下面请下一次测试人员进去。”薛宣望着春花说道。

春花低着头走了进去。

“双手抚摸在碗上,等我说好了,再拿开。”薛宣大声道。

“好了。”春花在“小黑屋”里说。

“我问你,你向大人们说的昨晚的事情都全部属实吗?”薛宣大声问道。

“全部属实……”春花低声答道,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她仿佛在“小黑屋”里愣了两秒钟,又补充回答了一句:“全部属实!”音量也增高了。

帷布内的碗没发出任何鸣叫。

刘德愣了一下,重重地将身子坐回椅上,叹了一口气。

霍禹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张安世心里也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刘病已玩这种小孩的把戏,不但没能救了自己,还搭上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霍光脸色愈发黑了。

刘病已的脸上也充满紧张,是成功还是失败,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薛宣望了望他,他点了点头。

“可以出来了。”薛宣大声说道。

春花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讥讽的微笑。

“父亲,咱们都被他两个耍了,现在就将他们押往刑场,车裂了吧?”霍禹请示父亲道。

霍光脸上对刘病已二人露出厌恶的表情,正准备答应儿子的请示。刘病已突然打断了他:“且慢,诸位大人,事情还没出最后的结果呢。春花且慢走,跟阿福公公站在一起。”

他将春花拦下了。

“下面请打开所有的窗户,让光线进来。”他又说道。

霍光朝霍山使了个眼色,霍山示意几名军士打开了窗户。

正值夏日的接近午时,外面阳光正炽,窗户一开,光线便泻进殿中,异常光亮,跟之前大不相同。

甚至还有人为了防止阳光刺目,还用手遮盖了一下眼睛。

宫女春花和太监阿福站在阶下,正好一束阳光从窗户而入,照射在两人身上。

“请你们两个抬起双手,手掌朝前,亮给各位大人看看。”刘病已道。

阿福抬起双手,将手掌朝前。宫女春花也学着他,照做了。

只见阿福的双手漆黑,像是被涂抹上了一层黑灰。而春花的双手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诸位大人,宫女春花是在撒谎!”刘病已心中大喜,这步险招果然见效了。

薛宣也激动不已。

“什么?”刘德忙从座位上坐起来,瞪大一双老眼,望向阶下,但他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刘病已能下结论了,顿感兴趣。

张安世也是一样,蒙在鼓里。

霍光表情阴冷,开口问道:“这碗明明没有鸣叫,你凭什么说她在撒谎?”

霍禹也冷笑道:“编,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干脆胡说来了!”

不过,所有人都看清了,同样进入“小黑屋”,同样的做法,阿福的手掌漆黑,而宫女春花的手掌十分干净。这确实不同。

春花瞅了一眼阿福的手掌,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刘病已让薛宣将那只碗取了出来,他接过后高高举起:“大家请看。我们将这只碗放进暗室前,在膳房取炭灰将这只碗里外全部涂抹了一遍,所以,不管谁双手抚在碗上,手掌上都会沾满炭灰,而变得漆黑。未说谎的人因为心里没鬼,会触摸它,结果双手会变得漆黑。而说谎的人因为害怕这只碗真的会识别出来她,就不会去触摸它,结果双手自然是干净的。现在阿福的手是漆黑的,因为他没说谎,没必要回避,所以双手沾满了炭灰。而春花是说谎者,她因为心虚不敢触摸这只碗,所以双手自然是干净的。所以,虽然碗并没有鸣叫,但仍然仍证明春花是在说谎。”

刘德听罢高声叫道:“好,好侄孙,原来是一出好计啊,连老夫都被你瞒过了,真有你的!大将军,果然是有人陷害他。请你安排人立即对她进行刑讯,查清幕后主使,还我刘氏皇族清白!”

张安世也拍掌叫好,道:“我附议,刘大人说得对,这还了得,都敢用太后来作为牺牲品,陷害人来了……”

宫女春花浑身瘫软,坐在地上,用哭腔喊道:“我哪有这个胆子啊,我是不敢不从呐……”

话未说完,只见霍禹从阶上一跃而下,抽剑朝她胸部猛刺过去:“你这贱婢,胆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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