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澄清(1 / 2)

难道是做梦?

可是怀里分明有一个香喷喷的女人,正缠绕拥着自己。

灯光突然亮起,太监阿福和宫女春花一人手举一座灯盏,高举着将狭窄的卧室内照得通明。

两人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颀才的长袍男子,在油灯的映照下,他英俊的脸庞显得有些鬼魅,一双阴险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原来是霍禹!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着甲衣的年轻将军,手持佩剑,正是白天见过的长乐宫禁卫军统领霍山。

“好你个大胆的刘病已,你竟敢挟持太后!你挟持太后做甚么了!太后呢?”霍禹大步闯了进来,对着他喝道。

太后?刘病已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拥在被子里的怀中女子。

糟了,一头直泻到肩头的乌黑秀发,雪白丰腴的肌肤,精致漂亮的面容,双眼似闭微闭,不正是上官太后么?

她怎么到自己的怀里来了呢?正躺在他怀中。更要命的是,她的两只手居然还紧紧的抱紧了他,一点都不松手,似睡非睡,一脸满足的神态,口里居然还喃喃自语,说着“郎君、哀家”。

她的两件亵衣,正胡乱的丢在被头上。被灯光照见得分明。

“好你个刘病已!”霍禹见状,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刘病已,“你居然敢挟持太后,行非礼之事,你简直是色胆包天,丧尽天良!”

“这是误会,误会!”刘病已如五雷轰顶,翻身抓上自己的衣裳,赶紧穿上,急忙解释,“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太后到我床上来了呢?”

“这肯定是误会,我在卧室睡得好好的,怎么太后……到我的床上来了呢?”

“我非礼太后,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借我一百个胆也敢啊!”

刘病已急急地解释着。

霍禹唤宫女春花:“你,说说怎么回事?”

“是。”春花手里举着灯上前半步,朝霍禹低头作了一个躬后,直起身来,道:“晚上我侍候太后就寝以后,就在太后旁边的卧室歇息。没多久,听到太后惊叫了一声,就再没声响了。”

“我觉得奇怪。就穿衣起身去看。发现太后不在榻上。”

“我急死了,就走出太后的寝宫,经过……经过公子的卧室时,听到里面有响声……”

春花说着又低下了头。

“说下去。”霍禹皱眉。

“是。”春花抬起头,继续道,“我听到室内有争执的声音,公子声音说什么‘别动,最好乖乖听我的……不然,不然你有性命之虞’,太后说‘你好大胆,竟然敢把我挟持到你卧室来,敢对我不敬,快放开我’,接着听到太后叫了一声,就没声了。后来……后来,就听到……”说到这里,春花满脸通红,说不下去了。

刘病已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十分温顺的宫女,居然会堂而皇之地说假话诬陷他。

“你胡说!这是诬陷!”刘病已指着宫女春花怒斥道,“谁指使你的,想过后果没有?诬陷反坐,不想活了不成?!”

春花作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吓得往霍禹身后躲。

“住口!当场抓获,人证俱在,你还敢抵赖,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一个胆大妄为之徒!”霍禹大喝一声,霍山挺身拔剑跨进卧室,剑尖直指刘病已喉咙。

刘病已回头望向仍躺在床上被子里的女人——上官太后。

他推了推她的身子,“太后,醒醒,快醒醒,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上官太后紧闭双目,呼吸急促,却不睁眼,也不作声。

霍山将剑直抵他喉咙,瞬间一紧,再也说不出话来。

“将他关进宗正府的狱中,待我即刻去禀报父亲。”霍禹冷冷地道。

宗正府单人牢房内,虽然比长安城中的官狱狭窄了许多,但有张床,床上有被,倒还干净。

刘病已被关押到了这间单人牢房里,他整个人就跟做梦似的,白天还好好的,和上官太后有说有笑的,怎么晚上她就躺到自己的怀里来了呢?自己对她做了什么?难道自己梦游了?

他傻傻地坐在这床上呆呆地想着,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自己在梦游中色胆包天,竟然侵犯了大汉王朝的最高当权者,上官太后?

这还有救?

霍光得知此讯息后,还会推举自己为皇帝吗?

历史就此改写?

会不会后来是换了一个人,狸猫换太子,代替了自己的身份,当了这个汉宣帝?

反正古人没身份证,没法认定身份,说你是谁,你就是谁。

突然,他想到昨夜和上官太后复盘那盘棋时,自己的身子出现的异样,再往前回想,晚膳时宫女春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问题会不会出在那杯酒上?

古代人科学技术虽然不发达,但擅于从大自然中提取药物,会不会酒里含着某种催情的药物,使自己酒后乱性?

想到宫女春花捏造假话指认自己,这可能性非常之大。

他在牢房内辗转反侧,黎明时分,门咣一声打开了。

霍光、张安世、霍禹、霍山等人站在牢房外。

霍光紧锁双眉,双目死死盯着他。半响,他才开口道:“你竟然如此大胆行此荒唐之事?”

刘病已知道一味激动争辩也无济于事。他起身朝霍光深鞠一躬:“我是被人诬陷冤枉的,请大将军明察,就算借我十八个胆,也不敢行此悖逆之事啊!”

“当场抓获你,又有宫女的证言,你还想抵赖?”霍禹插话道。

“大将军,我是否冤枉,一问上官太后便知。”刘病已凛然道。

霍光哼了一声:“老夫早就问了,她说就是你将她强行掳到你卧室床上去的,然后朝她脖颈上猛劈一掌,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刘病已惊愕了,难道这上官太后也参与了诬陷自己?

堂堂九五至尊的当朝太后,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身子,来诬陷自己?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霍光冷笑一声道。

说着瞥了张安世一眼,似乎在说:“你推荐的好人!”

张安世低头不语作惭愧状。

“大将军,你难道不觉得这不合常理吗?我才被您从刑场上救下来,接到这宫中侍奉太后,才一天工夫,我就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这可能吧?”刘病已大声道。

霍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手指着他喝道:“老夫也觉得这简直太荒谬绝伦,但是昨晚一切,你怎么解释?我已安排女太医对上官太后作了检查,确实被你侵犯了,这怎么解释?”

“这是一个阴谋,巨大的阴谋,是有人对您的决定不满,设计陷害我。我绝对没有武力侵犯太后,没有挟持太后到我的卧室,至于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有设计这个阴谋的人才知道。我怀疑昨天晚膳时我饮的那杯酒有问题,里面肯定放了催情的药物!”

刘病已接着激动地道:“我饮下之后就觉得身体不对劲,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没对太后有半点不轨之举,阿福可以作证。至于春花嘛,她显然是设计陷害的我的人的一枚棋子,她说的话不足为信!”

“你简直胡说!难道太后她也会诬陷于你?!”霍禹喝斥道。

“恕我直言,太后按正常不会诬陷于我,但是,太后她虽然是九五至尊,但毕竟年纪还小,难保不被人利用……”

霍光沉吟半响,望着神色凛然的刘病已,心里也犹豫不决。心里忖道,没有他,就不再有更合适的推举为皇帝的傀儡了。

好不容易选出这么个傀儡,如果因为这个事倒了,对霍光来说,可以说是一举两失。

毕竟,上官太后是他用来发号施令的高高在上的工具,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如果传出去说太后被人侵犯,这对太后的名声的损害是非常大的,损害了太后的权威,事实上,也损害了霍光他的权威。

“父亲,刘病已侵犯太后,证据确凿,请立刻将他五马分尸,夷灭九族!”霍禹咬牙切齿地道。

“大将军,我请求立刻从宫女春花入手,查清诬陷我和太后清白的背后黑手,还我,更重要的是,还太后的清白!”刘病已抓住霍光爱惜太后名声的角度,恳求道。

霍光沉吟斗响,缓缓道:“阿福倒未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不过,宫女春花说看到的那些,和听到的那些,和太后昨晚遭到你……这都是对得上的,刘病已,是你辜负了老夫的期望,怨不得我了。禹儿……”

“在!”

霍光准备下令按他的建议执行,就在这时,牢房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将军且慢!”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过来了。

“刘大人,你怎么也来了?”霍光皱眉道,刘德虽然没什么职权,但名义上还是宗正府的宗正,相当于刘氏皇族的族长。

“咳,咳,老朽无能,但宗室里出了这等丑事,岂有不来之理?”刘德干咳着,躬着一把衰老的身子走进牢房内。

“叔祖,侄孙确实是被人冤枉的,如有半点虚言,天打雷劈,恳请叔祖主持公道,查明事实原委,还我清白,也还太后清白!”刘病已伏跪在地,请求道。

他知道,自己要摆脱这悲惨的命运,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上了。

“事实和人证俱在,你说!要怎么查清事实原委?”刘德盯着地上的刘病已,喘着气道。

刘病已心里快带思索了一下,想审太后,那是不可能,唯一的就是审宫女春花,让她交代事实真相。

那杯酒里面绝对有催情药,就是她拿过来倒给自己喝的。晚上,又是她带着霍禹等人过来“抓现场”,又当场指认他那些莫须有的事的,春花就是被人指使的一个枪手,如果她招供了,那事实就清楚了。

至于太监阿福,从当晚他惊愕的表情看,应该是不知情的,再说了,他是霍光布下的眼线,如果他也参与诬陷自己,那就说明霍光也参与了,但是明显霍光也是不知情的,他也没必要这么做。如果他不愿意自己充当这个傀儡,直接不接他来宫中就可以,甚至直接将自己当作昌邑党人处斩了也可以,根本没有必要牺牲上官太后的名声。

从霍光的表情来看,他对上官太后的名声受损非常痛心,完全是一副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的神态。

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这个霍禹了,他为什么要处处和自己作对呢?这一点,刘病已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禀叔祖,宫女春花是这场诬陷剧里最关键的人物,直接参与了诬陷的整个过程,侄孙恳请对她进行审讯,查清事实!”刘病已恳求道。

“笑话!”霍禹冷笑一声,“在咱们廷尉的审讯室里,什么样的口供拿不下,你是想让宫女春花受不了刑说假话帮你吧?”

霍禹这话倒没毛病,任何人进了刑讯室,怎么招供,招什么口供,真的是完全取决于审讯者了。

霍光等人包括刘德在内,当然也明白这点,都拈须不语。心里觉得刘病已的建议不可行。

“大将军,我有办法,不让春花受任何刑讯,也不用去廷尉的审讯室中,就让她自已说出真话!”刘病已大声说道。

又补充说道:“只需要问两个人的话就可以,一个是她,另一个是阿福,他们是对昨晚事情最清楚的人!”

霍光犹疑道:“你是说不采取任何刑讯,就让春花这样说?”

“是的,不但不采取任何刑讯,而且不用去审讯室,就在太后宫中即可,让她实话实说!”

霍禹对霍光劝道:“父亲,您别听这小子胡说,纯属拖延时间……”

这时,刘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插话道:“大将军,看他说的这么有信心,不如就让他试一下吧!这可关系到咱们皇室的声誉!”

说归说,但瞧刘德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大概也觉得刘病已只是在说大话拖延时间而已。

“好吧,就让你试试,说吧,你想怎么试,让你死个明白,死得心服口服吧?”霍光心里有是特别复杂,矛盾,却也无可奈何,他心想,难道,只能另选他人了?

“请大将军安排人去帮我找一个帮手。”刘病已道。

“帮手?”

“对,他叫薛宣,现在长安城中‘薛氏酒家’当跑堂的……”

未及刘病已说完,霍禹哈哈笑了两声,道:“你真是疯了,居然叫一个跑堂的过来当帮手……”

霍光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霍禹赶紧停了口。

“说下去!”霍光心想,就死马当活马医,看刘病已到底有什么办法,澄清事实。

“薛宣有一只祖传的碗,双手摸在这只碗上的人,如果不说真话,这只碗就会发出鸣叫。”刘病已道。

霍光等人瞪大了眼睛:“有这物事?”

“是的。但是,一般人去,他不会轻易告诉,他和我是生死之交,所以才悄悄地告诉了我。你们如果去,就说我说的,让他带他家的那只祖传的碗过来,才能救我,他才会将它拿出来。”刘病已接着说道。

“还有,请大将军现在就速派人去找到薛宣,请不要让霍禹将军去。不然这事肯定就办不成了。”刘病已道。

“为什么?”霍光问。

“因为霍禹将军是诬陷我的最大的嫌疑人!”刘病已也没啥顾忌了,直接开口说道。

霍禹脸色一变,眉头紧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笑道:“你有什么证据?死到临头,还敢血口喷人,到时让你死得更惨!”

“禹儿不用说了!”霍光对霍禹实则也有些怀疑,但毕竟是自己儿子,还是独子,他不好说什么,转向张安世,下令道:“右将军,兹事体大,请你亲自派人,去把这个什么薛宣,还有他的那只祖传的碗,一起带到太后宫中来。我们现在就去太后宫中等你。”

张安世领命而去,他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一队骑兵,出宫而去。来到“薛氏酒家”前,老板薛霸听说是找薛宣,赶紧到厨房将正在帮忙切菜的他叫了出来。

薛宣一看为首的竟然是一身便装长袍的右将军张安世,也吃了一惊,甩干净湿漉漉的双手,向前作揖施礼。

“带上你祖传的那只碗,速同我进宫,有要事!”张安世坐在马上下令道。

“祖传的碗?什么碗?”薛宣不明所以然,奇怪地问道。

张安世想到刘病已的交代,从马上俯下身来,对薛宣压低了声,道:“刘病已情况紧急,现在只有你那只祖传的碗能救他,你就拿出来吧,跟我一起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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