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见霍光(1 / 2)

好事来了,跪就跪吧,他伸手揉了揉站麻木了的腿,身子一软,扑通半跪半倒在了一上。

刘德皱眉:“咋了?”

“站久了,加上受了惊吓,腿软了呗。”陈狱长有点阴阳怪气。

“我吓你妈个头!”刘病已嗑疼了膝盖,顺势爬了起来,瞧见狱长这个阴阳怪气的样子,想到他监斩时不可一世的神气,真是气打不到一处来,朝他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哎呦!”陈狱长猝不及防,被踹了个正着,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捂着肚子,痛得脸都扭曲了。

他用手指着刘病已:“你——你——”,又气又痛,说不出话来。

手下几个狱卒本就不喜欢他平常趾高气扬,站在远处见这情景,心里都偷着乐,也不过来扶他。

“你妈!”刘病已作势又要打他。

陈狱长吓得赶紧住了嘴,忙抬起一只手抵挡。

刘病已却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打下来。

“刘侄孙不可无礼,听旨。咳,咳!”刘德心里也暗自发笑,干咳了两声。

“既是腿麻了,就站着接吧!”刘德虽然年老,却不糊涂,在这刘贺刚被废的当口,突然宣刘病已进宫,他已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谢刘大人,不,刘叔祖!”刘病已醒悟刘德是他祖父辈的宗亲。

刘德对这称谓甚为享用,笑咪咪的拈着白胡须,瞧着刘病已。

陈狱长忍痛爬了起来,见刘德对刘病已态度极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五品官,还是个外人,疏不间亲,只好悻悻站在一边,再不作声了。

“太后谕旨:孤昨日遇险被歹人所伤,听闻侄孙刘病已,品性端正,躬行节俭,慈仁德美。特宣其即刻进宫,以侍奉守护孤左右,钦此。”

……

勤政殿内。

霍光仍在悠闲地喝着来自吴郡的明前茶。一边饶有兴趣地望着坐立不安的张安世。

张安世搞不清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心不在焉的喝着茶。听到钟鼓楼午时的钟声后,他心里说:“刘病已完了,没戏了。”

这时一个宦官小心翼翼的走到殿门边,瞅着霍光。

霍光起身招呼张安世:“走,咱们去看看这个刘病已,看看是不是你们说得这么好?”

“什么?”张安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光和自己一直呆在一起,从未离开过,没见他下令叫什么人去释放刘病已啊。

怎么现在不但没被处斩,还送到宫里来了吗?

张安世忙起身跟在霍光身后。

霍光见张安世狐疑,对自己掌控一切的能力感到十分自得。他脸上露出戏谑的微笑,扭头对身后的张安世道:“安世老弟啊,丙吉在你之前来过,他也提出了和你相同的看法,我采纳了他的建议。在你之前,就派出人去官狱通知了。”

原来如此,张安世明白过来了,心里骂道:“这老狐狸,不早说,害得我胡猜乱想,坐立不安。”

又想:“如此说来,救刘病已也并非自己这功了,丙吉本来就是他的恩人,从小就救过他,再来这出也是情理之中。”

宦官在前引路。霍光出了宫殿门,仿佛看出来张安世内心的想法,又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张安世道:“如果没有你儿子恳求到那三个时辰,刘病已已成刀下之鬼。所以,功劳里有很大一部分还是你家的。”

张安世听他语气不对,忙低头表忠心道:“下官及儿子所做的一切,全为大汉社稷及大将军考虑,没任何私心。一切唯大将军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他觉得这还不足以表示自己忠心,突然停下脚步,举手顿足赌咒发誓道:“如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

霍光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立住,拉下他的手,呵呵笑道:“快别如此,咱俩都是大汉朝的臣子。一切都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

……

刘病已和刘德并排坐在车驾内,车驾由两匹马拉着。这是两匹老马,走得慢腾腾的,官道边上偶尔有杂草,马走斜步过去试图去吃道边的草,弄得御者“吁”得吆喝不停,猛甩鞭子威吓着。

车驾内摇摇晃晃的,座椅上铺着破旧的羊皮垫子,刘德紧紧抓着旁边的横木,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刘病已心里有点不安,历史是按照它本来的模样发展的,但道路是曲折的。

这刘德再怎么说也是宗正府的一把手,而且还是来接自己这个准皇帝,霍光就派这么个破车来,连车驾前后的几个护卫也都是老弱病残,比上次见到过的接刘贺的卫队差得太远。

这说明,自己只是初步被纳入了霍光的皇帝人选当中,但他还没下最后决心。

后面肯定还会有考验。刘病已心想。

车驾进入长安城中心,道路宽阔而平稳,两边也没杂草了,马车走得更稳了。刘德终于可以不用使劲抓着横木,瘦弱的身躯也终于稳当的坐着,腾出手来拈着花白的胡须,对着刘病已开口道:“侄孙啊……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说着他突然弯下腰,咳嗽不止,脸也涨得通红。

刘病已忙伸手轻轻敲击着他的后背,待他缓和了些,恭谨地问:“侄孙敬听叔祖赐教。”

“好,好,你听着,咱高祖打下的江山,何去何从,就在大将军一念之间。你一定要隐忍,抓住机会,保住咱们刘氏江山,别做第二个刘贺!”

刘德伸出枯瘦的手拉上车驾帷布,轻声地对刘病已道。

刘病已刚想点头应允,突然一惊,史书上对这个刘德没有什么着墨,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万一他是霍光派来试探自己的呢?

于是他装傻:“叔祖,侄孙没懂您的意思?刘贺是谁?”

刘德一愣,正欲再说。只听见外面有人喝道:“车内何人?还不下来!”

“禀报霍将军,这是宗正府刘大人的车驾。”车外有人答道,语气十分恭谨。

刘德掀起车帘,傲然坐在车内,让对方看清自己。

刘病已看到了未央宫殿朱红色的大门,正朝两边敞开了。左右皆是铁甲护卫,一个青年将军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里抓着一根马鞭,指着车驾大声质问。

看到刘德后他笑了,没有下马,轻提缰绳,骑着马得得迈步来到车驾边,轻笑一声拱手道:“原来是刘大人。霍禹有礼了!”

“嗯嗯。”刘德应道。

“这小子是谁?”霍禹用马鞭指着刘病已道。

刘病已心里骂道:“是你大爷!”脸上却笑道:“我是刘病已,奉旨去参见太后!”

霍禹冷冷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下令:“你没资格乘坐车驾进宫,下车,步行!”

刘德开口提醒道:“他也是皇室中人,按汉律可以乘坐车驾进宫的。”

霍禹道:“他算啥皇室中人,不过就是个废太子的孤孙而已,而且已经做了别人的上门女婿,无品无级,草民一个,哪有资格乘坐车驾进宫呢?”

刘德被他一顿不客气的抢白,气得老脸发红,浑身乱颤,只用眼狠狠瞪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霍禹感觉自己对刘德有点失礼,端坐马上拱手找了点补,道:“我肩负守卫未央宫的重任,必须得严格按律行事,刘大人宽恕则个!”

刘病已哈哈一笑,对刘德道:“原来是只看门狗啊,难怪狂吠不止,叔祖,与其被狗咬了一口,即便事后打死了他,咱们的伤还在不是?我就步行吧。正好给您老人家牵马。”

说着,他跳下车,在车驾边走着。

刘德受到霍禹的抢白,感到老脸无光,听到刘病已这番恭敬的话后,颇为满意,脸上重新溢出了笑意,下令御者继续前行。

霍禹听刘病已骂他是狗,顿时大怒,双腿一夹马肚,跃马到刘病已面前,抬手就是一鞭。

“啪”得一声,马鞭被刘病已牢牢抓在手里。

刘病已的手心已渗出了血,剧痛不已。他强忍着痛,使劲一拽。

霍禹没想到他居然敢徒手抓住他的马鞭,而且他这一拽速度又快,劲头又大。霍禹坐在马上,没有防备,被这一拽,身子不稳,马突然受惊,高高扬起前蹄。两下合力,霍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跌到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宫中护卫见他摔倒,奔过来,持长槊直逼着刘病已胸膛。

“大胆!”刘德气得满脸通红,几根枯须乱抖,伸手指着众卫士大骂,“他是太后召见来的客人,是先帝的侄孙,你们都想造反不成!”

说着一双老眼瞪得溜圆直盯着霍禹,这番话明显也是对他说的。

霍禹抿了抿嘴,感觉到口里渗出的鲜血,听到刘德此语,他冷静下来,想到父亲还在宫里等着跟刘病已见面呢,如果生出什么事来,不好交代。

他于是“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带牙血的口水,狠狠地瞪了刘病已一眼,抽回马鞭,示意军士们返回自己岗位,他重新翻身上马,往宫里走了。

“侄孙上车。”刘德见霍禹走了,来了劲,喊他上车。

刘病已心想自己也不认得路,便又坐上了车。

刘德重新拉上帘子,抓住刘病已的手,像爷爷一样用慈祥的眼神望着他,低声对他道:“侄孙啊,刚才你骂也骂得好,拽也拽得好,长了咱们刘家的威风。但以后,该忍咱还是忍着,跟你说的一样,咱先别被狗咬着。”

刘病已心里作出了判断,刘德绝对不是霍光的探子,而是一个对刘汉江山充满感情和怀念的宗族族长。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嗯,侄孙明白。”

车驾停稳后,刘病已跳下车,搀扶刘德颤颤巍巍的下了车。

一个年轻黄门迎候在宫殿前。他低头躬腰,在前方引路。

刘病已搀扶着刘德跟在此人身后,沿着宫殿墙根走着,转到一座朱漆大门前,黄门抬腿跨进门槛,朝宫殿深处走去。

宫殿堂皇,殿内的装饰、什俱、器皿均十分精美、华丽。

往来的宫女们穿着长裙,个个低头敛容默声,唯听到衣裙摆的悉穗之声。

小黄门领着二人穿过三个大殿,来到一座宫殿前,让二人立在门外,他去通报去了。

“唉,”刘德叹了口气,嘴里喘着气,一只手撑着那根龙头拐杖,另一只手摸着朱红色的门柱子,慢慢地坐了下去,要坐在门槛上。

刘病已赶紧搀扶着他坐下。

“想当年武帝在时,我就可直出入宫闼,无须通报。现在都啥时代了,我入宫还要通报才能进去。”刘德苦笑道。

“侄孙明白。”刘病已会意地点点头。

皇权式微啊!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