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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这几日她每日的作业虽完成了,面对朱聆的提问却都含糊,无论是休息不好精力不济,还是每晚来不及复习整理,哪个答案慕箴都不接受。

带着满身的火气,慕箴刷地站起,水花飞溅,折射出他怒气未消,严肃的一张脸。

明熙怔愣:“你怎么了?”

“别试药了,”慕箴怕吓着她,又怕她不听自己的话,紧皱眉头,“你年级尚小,好好休息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你这天天觉都睡不饱,也太离谱了。”

叶明熙有些茫然,不懂他生气的点在哪里:“可是我不困呀,要是困了我会睡觉的,你身体不好,不试药调……

“调理不好了!”慕箴头一次冲她发这样大的火,径直打断她的话,一手拎着砚台,一手紧紧握拳,池水顺着手腕暴起的青筋滴落。

他眼底风暴骤起,凝视着明熙,声音满是颓唐无奈:“我的身体如何,我根本不在乎,你没必要为了我损害自己的身子,你身体本就不好,再不好好休息,你……”

说到最后,不断上涌的酸涩哽住了喉间,再没说出后续的话。

叶明熙也站起,面对着他,神情平静:“那这么说,你才最应该理解我啊,慕哥哥。”

慕箴的火气一顿,瞬间明白了她的话。

“自己的身体如何,根本不在乎。而我在乎的,执着的,你难道不明白吗?”

明熙说着说着,情绪也跟着波动,许是前世那个寒冷的夜风又刮进了自己的心中,眼泪泛起,声音颤抖:“你口口声声都说为了我,而我想要的是什么,你这些日子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她看着一言不发,却依旧一脸不同意的慕箴,满含委屈地哭喊出声:“我要你健康顺遂,平平安安,我要你可以重回汴京,受万人仰慕敬佩,我做错什么了!”

吼完也不想再看慕箴的反应,转身跑远。

只有慕箴站在原地,他望着那道瘦弱离去的背影,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汴京。

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惹了明熙生气,她再也不理自己之后,他看到了始终都是这道背影。

争吵之后,最糟糕的结局也不过就是回到二人一开始,疏离淡漠的关系。

但人的心或许总是贪婪不知足的吧,二人这段时日天天在一起,只一想到要再度分离,拎在手中水淋淋的砚台就沉重无比。

沉到了心底。

二人这场莫名的争执持续了许多天。

就像要划清界限一般, 明熙也不再去用慕箴的墨了,她憋着一口气,吭哧地掏出许久未用的自己的砚台, 手法笨拙地研墨。

诡异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中间,就连迟钝的朱聆都抬起头来,一脸诧异:“这几日这么安静,你两怎么都不说话了?”

见二人面色都不好看,他挑眉:“怎么,吵架了?”

偷瞄到慕箴的神情一直平淡如水, 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叶明熙感觉更气了, 研墨的动作都重了起来。

咯吱咯吱、

力气大到整个桌子都在晃动,乱了他笔下的字。

慕箴这才抬起眉眼, 却也没有看她, 只是伸手稳了稳桌子, 又接着抬手写字去了。

自始至终, 也没朝她这边望上一眼。

她突然有些泄气了,为着自己的行为感到幼稚, 也为这没来由的冷战觉得疲累。

直到散学,二人也没再说话。

眼见二姑娘目不斜视地上车走了, 怀生憋了半天, 还是没好气地埋怨他:“您就作吧……”

慕箴眼神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怀生又将话都咽进了腹中。

心中堵着气, 胃口也不好,晚膳没吃两口便回了屋。

为慕箴调制的引香始终达不到自己预期的效果, 她已多日没睡好了。

天色沉沉,她点了许多灯, 摇晃的烛火中,明熙强迫自己在如海的典籍中寻找着最优解。

一不留意,又到了深更半夜。

闻冬给她端了一碗热汤面,是用猪骨熬的高汤,香气扑鼻。

她担忧道:“姑娘,你晚膳都没怎么吃,用些宵夜吧。”

明熙看得头脑昏昏,一点胃口也没有,她摆摆手:“我吃不下,你给品秋端去吧。”

闻冬叹气:“其实慕公子说得对,你要早些休息的。”

动作一顿,心头愈发烦闷,明熙闭了眼,声音有些不悦:“出去吧,我再看一会就休息。”

如今早已不是休不休息的问题了,这是在跟慕箴赌气在呢。

闻冬劝不动,也没办法,叹了口气又将汤面端了出去。

等又记录了三四份配方,等着明日实际试验下,她才停了笔站了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窗外已有淡淡的亮光。

浑身酸疼,站起的瞬间眼前一片眩晕,她稳了稳,只觉脑中一片混沌的疼。

她长叹了一口气,扑到被窝里,将自己裹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感觉没过一会儿,便听得闻冬惊惶的声音:“姑娘烧起来了……”

“郎中呢?老太太那边回话了吗……”

她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没睡着,整个人晕乎乎的,能听个囫囵话,意识却又不太清醒。

口中被灌了一碗汤药,她迷迷糊糊咂嘴尝了尝,分辨出几味治风寒的药。

有人替她擦着汗,叹了口气:“书院那边通知了吗?”

“朱先生说让姑娘好好休息,等中秋之后再跟着学生一道回去。”

祖母拍了拍睡得不安稳的明熙:“听到了吧,好孩子,睡吧。”

叶明熙眼睫颤了颤,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时间便长了,等她再次睁开眼,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满身都被汗打湿,黏糊糊得难受,她张口想喊闻冬,嗓子却哑的出不了声音。

她勉强撑起身,咳了两声。

闻冬像是听见了,从门外进来:“姑娘醒了?”

她赶忙上前,倒了杯温茶,不冷不热,温度刚好解渴。

明熙抱着她的手,喝的有些急。

“姑娘慢些,”闻冬拍着她的背,怕她呛着,“饿不饿,炉上热着青菜肉丝粥,炖得可香了。”

睡了一整日,又生着病,明熙饿得头冒金星,连忙点头。

闻冬端了一大碗来,一勺勺地喂给她。

已经是亥时,这粥搁灶上小火温煮了整整一天,鲜甜顺滑,她吃了个干净。

闻冬一边喂她,一边同她说着话。

得知朱聆让她节后再去上课,明熙明显愣了愣。

闻冬看她煞白的小脸,这段时日好不容易养的脸蛋又瘦了下去,有些心疼:“这下姑娘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慕公子听说你生病,送了许多补药来呢。”

闻冬叹气:“明明公子跟姑娘都是心疼对方,怎么就不好好说话,非要吵架呢。”

一碗粥下去,总算有了些精神。

在渔阳养得太好,让她忘了,自己身体是这般差劲。

不过就是熬了几回夜,便能烧的厉害。

慕箴恐怕也是知道这个原因,才与自己争执。

叶明熙又躺回了被窝里,嗓子仍旧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望着床顶出神。

眼下证明了慕箴是对的,前些日子的冷战突然就变成了笑话。

她突然鼻子有些发酸,许是在病中,让她有些多愁善感。

她突然好想慕箴。

好想好想,想立刻就见到他。

但明熙也明白,不说自己尚在病中,如今又不是在汴京,近到翻个墙头就能到对方家里,叶府与慕府在渔阳的祖宅隔得老远。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心想着要快些好,一好了就去找他。

不知过了多久,明熙突然闻到一股清淡的香。

泛着冷汽的,木质香味。

她睁开眼,感到阵阵微风,她有些发愣,转头看见窗户敞了一条缝。

闻冬一向细心,自己还病着,一定不会忘了关窗。

夏夜的微风十分轻柔,还带着温柔的热意,吹在她脸上,却还是激得她咳了两声。

然后她就看见一只苍白细长的手出现在屋中,动作极轻地关上了窗。

来人动作轻又快,至少她是没瞧见人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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