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卷不动的梁贤(1 / 2)

“快、快、快去给甲字一号监送饭去,一点眼利见都没有。”

“嗯”

梁贤应承一声,端着食盒就向甲字一号房走去。

梁贤身份是一名狱卒,在这个时代属于贱职,贱职不能考功名,也不能转职业,父亲是狱卒,那他生下来的孩子也只能当狱卒。

那孩子多怎么办?

也不是没办法。

衙门里的杂活有的是,衙前、差人、公事也都可以做,这些都是顶好的差事,阶级早就固化,想担任这类差事,祖上至少要出几代吏员,否则的话,就只能纳入军户。

军户还不如狱卒,平时给军官免费种地。

战时就是炮灰,直接拉上战场,还要自带干粮。

梁贤的死鬼老爸还算是厚道,小心翼翼地干了一辈子狱卒,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

凭着一辈子的老脸,好歹给梁贤保住了狱卒这么一个有编制、有前途的铁饭碗。

狱卒也有狱卒的好。

干一行,吃一行,大牢里灰色收入多,只要是衙门口还是朝南(难)开,就短少不了狱卒的那一份好处。

“私放囚犯,斩白鹅”这都是横财,干好了,一票就能发家致富。

可是,梁贤的级别不够,还轮不到他来发这笔横财。

狱卒上面是差拔,差拔上面还有典狱。

能发这份横财的只能是典狱,当然,典狱上面还有老爷。

落到梁贤手上,也就是仨瓜俩枣。

今天轮到梁贤送饭。

送饭也算是美差,经常坐监的人都知道。

大牢里最缺的就是油水,如果不给狱吏使钱,他们敢顿顿都敢给你上糠秕稀粥,这就不是给人吃的吃食,给猪吃,时不时地还要加进一些高粱饼子或者麦麸,否则,喂猪都要掉膘。

梁贤端着食盒,心中也在好奇,这甲字一号监进来的是什么人,进了大牢,居然有这么好的待遇,可不又是一只大肥羊吗,使了不少钱吧。

甲字一号监门前,梁贤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是一位劲装打扮的大汉,一脸横肉,络腮胡子,身上肌肉虬结,一把朴刀斜插在腰间,手掌大得像蒲扇。

“你是什么人?”

好大口气,进了大牢还这么有牌面,梁贤眉头微皱,正色说道:“我是来送饭的。”

大汉眯缝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梁贤一番,从梁贤手上接过了食盒。

食盒刚送进去,就被扔了出来。

“什么猪狗不吃的东西,拿进来寒碜本公子呢?赶快去给姓张的县令讲,本公子要出去。现在,马上。”

食盒是木头做的。

摔出门外跌得稀里哗啦,食盒里的食物滚了一地。

梁贤看得都心痛。

一碗大米饭,一碟辣油爆炒小青菜,一只卤鸡腿,还有一壶老酒洒落一地。

这些吃食在大牢里可就是顶了天的吃食,就算是梁贤自家,平时也没舍得吃这么好的东西。

酒壶没有摔碎,梁贤赶紧将酒壶扶起,所幸,还剩半壶老酒。

大米饭摊洒在地上,怪可惜的,梁贤心痛地将大米饭慢慢撮成一团,青菜也不要浪费了,菜叶子上还挂着油腥。

卤鸡腿那可是高档食材。

梁贤可不嫌弃,吹了吹鸡腿上沾染的灰尘,就塞进怀里,这可是好东西,不能便宜了旁人。

拦门大汉见状不屑地对梁贤嗤笑了一声。

就听到牢房门内,一位老者在劝道:

“公子莫急,老爷已经安排吴管家拿着大伯爷的名刺去拜访县尊大人了,很快就有消息了,大不了,就再斩一头大白鹅。”

“斩白鹅”是大牢里的潜规则,有钱人犯了死罪,逃脱不了国法,那就花钱买穷人的一条命,让穷人顶替富人去开刀问斩。

这种操作是大活,在乐平县里,只有宋押司能将这趟大活给办妥帖了,上下全都打点到,有时,还能瞒过县官大人。

有道是流水的县官,铁打的县吏。

宋押司才是乐平县里真正的当家人。

梁贤听到“斩白鹅”这件事,心头就是一紧,这种事情,万万不能被牵连进去。

财帛动人心,但这也和本人的实力有关。

以梁贤现在的地位,位卑人轻。

妄图参与此事,那就不是“横财”,很有可能是“横祸”。

梁贤低着头,将散碎的食盒收拾干净,就匆匆忙忙离开此地。

梁贤刚刚离开此地,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向梁贤离开的方向。

“魏爷来了?”

一个三角眼,老鼠须的男子走进甲字一号房。

三角眼男子一拱手说道:“西门公子,范师爷,招待不周,押司大人打过招呼了,到了这里,一切都好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跟俺讲,条件有限,还请西门公子多多担待。”

西门公子身材修长,肩宽腰窄,身着一袭华贵的锦袍,锦袍上绣着精致的祥云纹。

他面容原本俊朗,如今却显得有些憔悴,面白泛青,嘴唇乌紫,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

西门公子的脑袋微微上扬,用鼻孔对着三角眼,也不搭腔,态度骄横。

范师爷见西门公子如此做派,心中微微摇了摇头,默默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是一脸热情地招呼三角眼道:

“魏爷,多亏了有您在,我们家老爷才能放下心来。”

范师爷一边说话,一边亲热地拉住三角眼的手,两手相碰,一只小银元宝就塞进了三角眼的手心里。

三角眼大喜,满不在乎西门公子对他的态度不恭。

对着范师爷又是一抱拳道:“范师爷放心,西门公子只要不走出这甲字一号房,一切都同外面一样,家里要送什么东西,尽管拿来。今天典狱大人不在,做什么事都能方便些。”

范师爷也是一抱拳回礼道:“好说,好说。”

三角眼大名不知,小名魏三,是县城大牢里的差拔,因为与宋押司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大牢里谁都看不上,即使是他的顶头上司典狱大人,对他也要忌惮几分。

拿了该拿的好处,魏三也就懒得在西门公子面前讨嫌。

紧跟着梁贤离开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梁贤拎着破碎的食盒一路向前走,刚走到丙字号牢房,有一名犯人叫住了他。

“梁小哥,你手里拿着的饭团可别扔呀,给我,给我,求求你了。”

梁贤冷哼了一声道:“你一个采花大盗,就不嫌弃这饭团掉在地上脏了?”

“不嫌弃,不嫌弃,梁小哥,我再向你纠正一次,我楚某人是大盗不假,但我绝对不会去采花,天地良心保证,和我在一起的女子都是自愿的。”

梁贤嗤之以鼻。

“你不采花,怎么就被王员外堵在小姐房里?”

“唉,说了你也不信,王小姐死活要嫁给我,我这么帅,会同意吗,当然不同意,结果王员外恼羞成怒,就将我送进来了,我也不急,过几天就会有人赎我出去。”

梁贤讥讽道:“那是好事呀,出去了你又能吃香的,喝辣的,哪还在乎我手上这团饭食?”

楚某人大名楚香,也非大奸大恶之徒,家传一手妙手空空的绝技,在江湖上博得“盗帅”的诨号。

然而,此时的盗帅真是虎落平阳,进来半个月,原本做工考究的锦缎绸衣,现在就像是一匹抹布挂在身上。

蓬头垢面,没有半分风流倜傥。

进来时匆忙,他身上并未带钱财,这半个月来,顿顿吃得都是糠秕粥,脸早就饿绿了。

“梁小哥,你将那饭食给我,我给你说一件事,可是和你有关,你不亏?”

梁贤心头一动,原本这食盒里的东西除了那半瓶老酒还有些价值,其他吃食是不可能拿去吃的,最多带回家中去喂鸡,可惜家里最后一只老母鸡也在多日前给炖了。

“梁小哥,你们这里有一位长着三角眼的差拔,看上你家小养娘了,估计过段时间就会来找你,你要早做打算。”

梁贤眉头微皱。

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三角眼的差拔,只可能是魏三了,难怪魏三这段时间处处针对自己,原来根节是在此处。

梁父去世后留下一家三口人。

梁母梁谢氏,梁贤,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养娘阿娇。

小养娘也不知道梁父当年是从何处得来,三四岁就进了梁家门,一直管梁贤叫哥哥。

养娘,是本地的风俗,俗称童养媳。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