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毁灭的可能（2 / 2）

埃尔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换掉了染血的裤子，简单收拾好东西，作势要走。

“你没有问题了吗？”威尔士低沉的声音响起。

埃尔回过头去，双眼微微眯起：

“不，相反，我有很多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相信如果有可能，你是不会放弃的。”

“哦？”威尔士挑起眉毛，打趣的看着埃尔。

“就算没有可能，我也不会放弃。”

“你会告诉我的，迟早。”

说完这些，埃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黑暗的大厅。

威尔士仍坐在原地喝着闷酒，他想到了过去的事情。

那时的他和迈尔斯都很天真，自以为能够完成前辈们的夙愿。

一个又一个计划被提出，然后失败，再失败。

迈尔斯死了，霍普金斯的家主离世，霍普金斯家也承受了极大的打击，不然也不会让那个小狼崽花那么多时间才重整旗鼓。

听说他们新一代人中传承者也死去了，唉，求索者们总是最先倒下。

还有埃尔，仿佛命运安排他回到了这里。

蝼蚁们的挣扎真的有必要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让孩子们去送死，毫无意义。

威尔士站了起来，他面向那黑色的巨柱，做出祷告的姿势：

“主啊，为何一定要和我们作对？”

威尔士闭上了眼睛，他只听到了疯狂的嘶吼声。

..........

两天后，港口旁的仓库区。

一个脖子上系着头巾的蓝发男人被管理员带到了其中一件仓库旁。

“签这个，对，还有这个，好的，先生。”

“船是你的了，先生。”

低头哈腰的管理员带着刚签好的合同离开了这里，而拿着钥匙的工作人员则为他打开了仓库的卷帘门。

一首高大的小型货船出现在埃尔的眼里。

经历了长久的岁月，它的身上伤痕累累，曾经漂亮的红漆也变得暗淡，甲板上的部分也积了厚厚的灰尘，它老了，它的船长也不在了。

这时埃尔父亲的船，直到他出事前，他和他的同事们都一直驾驶着这艘船驰骋在狂暴洋上，这也是除了记忆以外，埃尔的父亲最后留下的东西。

站着静静看了一会，埃尔便离开了。

.........

入夜时，埃尔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着外面的城区。

夜晚的托克并不像卡明斯那样灯火通明，只是点点灯火散入一座入睡的城，这点灯火连天上的星光都无法掩盖，埃尔在这里度过了自己人生中的12年，直到父亲的死。

“以前，迈尔斯也喜欢待在这里。”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她穿着外套，搬了个凳子来，坐在了埃尔的身旁。

“妈？”

“我陪你坐一会。”芙妮说着指了指旁边本来就有的凳子，示意埃尔坐下。

刚坐下来，他突然回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和母亲独处了。

很久了，自从自己决定转学去卡明斯市读书开始，除了放假，母亲定期的会坐火车到卡明斯市探望自己。

在经历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自己居然还能坐在这里和母亲欣赏夜景，想到这些，埃尔有些别扭，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

“你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芙妮突然出声，打断了沉默：

“以前迈尔斯还在的时候，我就想过，没了迈尔斯我该怎么办。”

“但当他说没就没了的时候，我却出奇的冷静。”

“回过头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处理完他身后的那一堆烂摊子的。”

“以前他老是挡着，不让我做。”

埃尔静静的听着，以前的他其实从未有足够的心境去听母亲讲述这些。

“儿子，你一直都很独立，我不知道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我有帮上什么忙。”

“迈尔斯总是跟我说，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其实，我也想要跟他说，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他总是很要面子，又爱逞强，还总是异想天开。”

“但我都知道的，他在我面前啊，是最体贴的丈夫，我爱他的勇敢和果断。”

“但我更爱他的脆弱，那只对我展现的脆弱。”

埃尔把头转过来，看向母亲，她的眉宇间尽是温柔的追思。

“其实你和他很像。”

“我也和你很像，儿子，我也总是抱怨他走的太早了，而他走的那天，我们家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你的心里想必也是有埋怨的。”

芙妮的目光温柔的洞穿了儿子内心最深的情感，因为她也感同身受。

“有时我总是恍惚了，总觉得他还在这里，有时经常把你看成他。”

“我确实是老了，总是在回忆以前的事情。”

芙妮笑着摇了头，她自觉儿子可能不愿意听自己唠叨，便直奔主题：

“莉兹丽特是个好女孩，你也知道别人对你的意思。”

“我作为母亲，只有一句嘱咐。”

“你的父亲在第一次出海前，就说过，等他回来了再和我订婚。”

“儿子，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不要轻易承诺。”

芙妮说完这句后就离开了，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在苦恼恋爱上的问题。

埃尔苦笑一下，被母亲这样担心一下，他的心里一下少了不少压力。

“从某种意义上，我确实很像你，父亲。”

“我居然会有些理解你了。”

我试想了一下，居然会有亲身体验到至亲至爱之人被毁灭感染化为黑沙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如同我曾经历过一次一样，一股彻骨的寒冷蔓延至全身，像是坠入了没有浮力的水中，无限的下沉，恐惧甚至摧毁了我思考的能力。

我就好像经历过一次这些，我甚至不敢去想，害怕会再次体验那种感觉。

我回想起自己每次直面死亡的时候，都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恐惧。

我宁愿自己先一步死去，但这太过自私了。

会像你一样自私的，父亲。

想到这里时，埃尔抬头眺望夜空中稀疏的星辰，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习惯。

他拿出了瓦尔季斯的打火机，金属外壳的打火机有着冰冷的触感。

埃尔若有所思的说道：

“所以你才会道歉，你明白你的死会如同诅咒一样纠缠着我。”

“就算不是我亲手按下的那个按钮，你的死还是会捆绑着我。”

“让我忘掉这一切？不不，那个选择逃避的可能，已经被你带到了坟墓里。”

“从一开始，我就注定不会有太多的选择。”

“所以，你才会道歉，瓦尔季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