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沙（1 / 2）

“埃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决定吧。”

“那我们吃炸鱼配薯条如何？”

走在埃尔前方的棕发女孩不时回过头来瞟一眼埃尔，她长长的棕发左右摇摆，发梢切割着清晨的阳光。

而穿着长裤短袖的埃尔则专注的看着周围家乡的变化，莉兹丽特还发现，除了埃尔一直戴着的那条头巾，他好像又多了一条项链。

不过就和埃尔的伤疤一样，她没有贸然询问，就算自己真的很好奇，如果埃尔不愿意说也就算了，只要现在他没事就好，她只是在忧虑埃尔是不是在做什么很危险的事情。

“到了。”

顺着莉兹丽特的手看过去，很容易就发现了这家从招牌到门面都漆成了海蓝色的店铺，他印象之中父亲带他来过几次，托克其实不大，走了一会，他也渐渐回忆起了一些自己比较常去的地点。

不过这里显然不属于埃尔熟悉的地方，兼职向导的莉兹丽特走在前面，这时埃尔才注意到她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短裤和短袖。

二人推门而入，门铃则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欢迎，沃尔斯食品店，需要些什么？”

“啊，莉兹，这位是。”

与埃尔印象中不同，原本经营这家店是两个有点胖的中年夫妇，而现在换成了一位瘦弱的年轻人。

“这是我提到过的埃尔，埃尔，他叫斯考特。”

经过莉兹丽特的一番介绍，埃尔得知了斯考特就是沃尔斯夫妇的小儿子。

“哦，埃尔吗？我听说过你，听说你考上了教会大学，还见过教皇了。”

“卡明斯和托克比起来怎么样？”

这个瘦弱的年轻人说到这个，眼睛仿佛要从他的瘦削的脸上瞪出来，他看起来十分兴奋。

因为现在好像没有什么客人，埃尔也就挑着斯考特感兴趣的东西讲给他听，整个过程他听得很认真，尤其讲到大学的生活时，他尤为兴奋，还告诉埃尔，他有个在大学读书的姐姐。

“斯考特，你不问我们吃什么吗？”

“哦哦，差点忘了。”

“两份炸鱼薯条，少放盐。”

“啊，那个得现炸，还有，你带朋友的话我就不给你打折了。”

听到价格的埃尔不禁皱了皱眉，看了眼去后厨忙碌的年轻人，压低声音询问莉兹丽特。

“还不是被那个限航令闹的，而且现在出海的风险大了很多，斯考特的父母就是因为出海。”

埃尔能看到莉兹丽特脸上流露出的遗憾，示意自己明白，莉兹丽特接着说下去。

“保险公司赔了不少，斯考特用自己那份把这家店买了下来，开到现在。”

“没有什么人出海，鱼的价钱也就贵了很多。”

说到这，莉兹丽特咽了口口水，因为炸鱼的香气已经飘了过来。

“来了，炸鱼薯条！”

“好的，谢谢。”

这时店里又来了几位客人，斯考特开始了新的一轮忙碌。

炸鱼和薯条都装在一个纸盒里，下面还垫了一层吸油的纸，金黄的炸鱼上则撒了盐和醋，薯条则切的很大条，散发着浓浓的土豆香，不断刺激着人的味蕾。

埃尔发现自己的这份明显比莉兹丽特的那份多了不少，他抬头看了眼斯考特，对方则对他眨了下眼睛。

“看来他对你讲的东西很满意，因为那件事，他没能读成大学。”

“所以他很羡慕这些。”

和考上了大学但选择直接回老家工作的莉兹丽特不同，斯考特并没有选择的机会。

而莉兹丽特说到这些的那种成熟的语调，让埃尔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因为邮局的工作，知道的多了些。”

说着说着，她的头又矮了几分，耳朵唰得变红了，她有点承受不了埃尔这样的目光。

不过埃尔的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思绪已经从眼前的斯考特飘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就是等待的代价。”

“康拉德之子。”

已经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了。

埃尔仿佛一下从令人窒息的水面中把脑袋抽离了出来，而他的举动也吓了莉兹丽特一跳。

“怎么了，埃尔。”

“没什么，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港口吧。”

普莱港自然是普莱河的延伸，更是陆地文明世界的终点，作为东西大陆货运船的中转站，托克唯一的出海口，普莱港尽管在历史中没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但在历史中，它的身影从未消失。

而现在它正在一点点消失，巨大的门式起重机已经被拆除了近一半，而码头上忙碌的全是施工人员，而空空如也的港口正在一点点的死亡。

“没有船来了，上面说是要修什么跨海大桥，用不着船了。”

这也是3个多月前，埃尔乘船出航的地方。

从登上船的那天起，他的命运就永远的被改变了。

“我们走吧。”

“啊？”

“在车上，我慢慢给你说。”

“其实，也不用那么着急，埃尔。”

嘴上是这样说，莉兹丽特转身过去准备开车，途中回过头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埃尔。

“你去吧，我再看看这里。”

他想起来自己在最后也没有把那封在船上写的信交给莉兹丽特，对于她来说，不，其实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真相都太过于沉重。

思考间他回到了车上。

埃尔斟酌良久，偏过头去看正在开车的莉兹丽特·阿亚拉。她只是担心自己遭遇了什么危险的事情，但如果知道真相的话，她会不会执意要跟着自己，不不，她一定会的。

即使自己与她分别了很久，她还是那个莉兹丽特。

“莉兹，事情是这样的。”

船在出发后遭遇了风暴，牺牲了很多船员，而自己也不过是在友人帮助下，让人们完成了避难。而教皇年事已高，在颠簸中意外离世，自己也受了很多伤，在卡明斯疗伤到现在才回来。

埃尔自认为自己的故事编的的错漏百出，但眼前的女孩却相信着自己的每一句话，即使有不合理的地方，她也相信是埃尔善意的隐瞒。

她信任的眼泪让埃尔有些沉重，因为现在，他突然能理解瓦尔季斯为何会不告而别了，独自举行仪式了。

“我不该急着写信催你回来的，我明明知道你不想让芙姨担心的。”

她哭起来的时候还是和12岁的时候一模一样，非常的容易感动，也非常的容易内疚。她哭起来的时候整个脸是红，先是会自己抹掉鼻涕和眼泪，到后面就是彻底的放声大哭。

自己记得，那时的自己会替她抹掉眼泪，然后像一个哥哥一样安慰她。

但现在却不论做什么都感觉束手束脚，再看向莉兹丽特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止住了哭泣，她张着哭红的眼睛，却笑的很柔和。

“但你不是没事吗？那我为什么忍不住要哭。”

“你没事就好。”

没有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莉兹丽特不想让埃尔继续看见自己的现在的模样，把头撇了过去，把头埋在身上擦干净。

她也不再是那个12岁的少女了，或许自己总有一天会把真相告诉她。

埃尔打开车门下车，却仿佛一瞬间置身荒野。

黑色的沙，从脚下向远方延伸，漆黑的大海冲击着黑色的沙，龟裂的土地上满是火燃尽后的灰烬，又像是如同白霜，缥缈的雾气混淆了天与地的界限，无风的水湾倒映着另一个世界。

高大的黑色山脉仿佛从雾气中生长出来，扎在黑色的浅滩之上，风化的山丘间开出新绿，生命在艰难的挣扎中死去。

深蓝涌动的海浪从视野的尽头扑来，卷出白色的花朵，然后搁浅在这黑色的浅滩上，悄无声息的死去。

内心的感受冲击着埃尔，这里不是托克，但现实同样告诉着他，这里是托克，不，这里更像是死去后的托克。

“埃尔你还记得吗？这里是我们小的时候一起来过的金沙滩。”

回过头去，不知不觉间，埃尔已经走出去了很远，身后是跟下来的莉兹丽特，她的背后是个缓坡，坡上停着自己等人来时的车。

“这里？”

“你能看到托克山吧。”

“那里。”

埃尔想起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黑色山体，上面有着云雾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