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求索者(2 / 2)

留着蓝色短发,身着羽绒服的埃尔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那位中年男人。

和瓦尔季斯真的很像,或者说就是人到中年的瓦尔季斯。

埃尔有着十分底气的说道:

“加诺斯·霍普金斯,现在看来你的身份不会只是个商人加政客那么简单。”

“按理来说,从瓦尔季斯的祖父开始这个计划到他离世短短四年,这么大的一个基地不可能被建好,但现在它却不需要太多的准备就可以投入使用。”

“真正的执行人,是你吧。”

埃尔冰冷的语调让这个接近零下的会议室中的气氛也在无形中冻结。

同样穿着保暖衣物的加诺斯·霍普金斯却开始笑了起来:

“你说对了,康拉德之子,这只是一场投资,我只是在为一场可能的灾难与潜在的动荡提前下注而已。”

“我只是条卑劣的,嗅到了肉腥味的老狗罢了。”

听到他不仅直接承认了,还附上了句自嘲,埃尔不禁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冷着脸,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任何破绽。

加诺斯的脸上仍然带着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挑起眉头,玩味的看着埃尔。

“你猜我们做到了哪一步?”

他没等埃尔回话,悠悠说道。

“根据风暴学者的推算,10年之后,雾墙将封锁人类所有的海域,风暴区会接触大陆,恐慌会蔓延,灾害会不断升级,人类将会开始第一次大迁徙,而战争,暴乱,瘟疫都将席卷最后看似安全的内陆。”

“15年之后,首先接触到雾墙的大地会开始崩碎,政府彻底失去对国家的控制,第二次大迁徙开始。”

“逃难的人将会挤满大陆北部不算大的安全之地,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最后的文明之都卡明斯市也会沦陷到暴徒的手中。”

“而在这一切的过程中,霍普金斯将会在大陆北部建立人类最后能立足的地下要塞都市,逐步接纳没有死在逃难路上的难民。”

“20年后,世界的崩塌来到临界值,东大陆将十不存一,西大陆也将只剩下可以硬抗风暴的地下要塞都市会有人类生存。”

“我们将在最后,启动发信装置,突破已濒临崩溃的帷幕,联络上其他的文明世界。”

“然后祈求他们的怜悯,或者,等待死亡。”

加诺斯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山岳,压的埃尔喘不过气来,从他被蒙住头带到这里时,他已经通过自己的脚步丈量了加诺斯刚才的话句句属实。

这里就是一个还未投入使用的地下城。

从瓦尔季斯的祖父开始,14年来,霍普金斯的确围绕着那个装置,甚至可能不止一个装置,建造了数个地下城。

不用自己等人去说服他们,在14年前,自己的父辈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连教皇,也不过是棋子,他的死,让原本摇摆的教会势力彻底倒向了霍普金斯。

让在霍普金斯影响下的政府收拢了所有的权力。

埃尔抬头看向加诺斯的眼神,多了敬畏与谨慎。

“但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康拉德之子。”

“在这个过程中,独裁会取代民主,野蛮会杀死文明,人类的数量会锐减九成,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等待,等待一个不确定的审判。”

“这就是等待的代价。”

“而你的话,又会如何选择?”

说完这些,他把一封文件和一只装在密封袋中的吊坠被丢到了埃尔的面前。

那个吊坠和瓦尔季斯的吊坠一模一样,也就是污染了瓦尔季斯的那个吊坠,金属的吊坠折射着妖异的光芒,镂空的镜面中,埃尔看到了自己的眼睛,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算明显的迷茫。

你会做何选择?埃尔?

等到队伍集合完毕,身着登山服的埃尔最后一个登上了直升机,他们将从祖赫峰的另一面登上去,赶在瓦尔季斯之前。

从那封资料和加诺斯的补充中,真相的最后一块也被一点点补全。

很多天前,他就发觉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不是指的环境,而是那错综复杂的局势,太安静了。

原本他以为,教皇的死至少会让局势暗中产生变化,而不是一切都顺理成章到,那些执掌这一切的人在教皇还没死之前就分好了蛋糕,教皇的死只不过是开餐的预告。

而瓦尔季斯同样瞒着自己什么,这让埃尔有些不安。

他没有选择暗中调查,而是在瓦尔季斯忙着抚恤遇难者家属的时候,他直接找上了加诺斯。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一直在等着自己,虽然一直没有见面,但根据他的指引,和教会的刻意放纵,自己得到了教皇遗物中最为关键那本古书和部分真相。

在加诺斯刻意的打压下,圣伊斯代表的妥协派甚至一度无法负担教会内的日常开支,妥协派的人相信教皇能够复原祭海仪式,牺牲自己使崩塌被延缓,这看似很美好。

但他们错信了靠权谋上位的圣伊斯,教会资金困难本来就有他的一份功劳,加诺斯更是看准教皇的贪婪和自负,让瓦尔季斯假意联系对方,制造霍普金斯分裂的假象迷惑对方。

这才有圣伊斯冒然祭海的举动,而且无论他成不成功,赚的都是加诺斯。

于是,最后圣伊斯代表的妥协派遭遇了沉重的打击,圣伊斯本人也为自己短浅的目光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最后保守派们的等待计划成了最后的赢家。

但是,以无数生命为代价的等待?

是在灾难面前祈求神明的宽恕,还是在长夜中等待无望的黎明。

妥协与等待,他们都不接受。

自己和瓦尔季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在这个世界悠久的文明历史中,你总是能看那些超凡脱俗的神人们的身影。

从这份资料中,埃尔看到了一种可能,或许,那无数的星辰即是无数的世界,有强大的文明曾以他们无法想象的形式联通了这些世界。

我们的世界曾经完全一统,我们共享着差别不大的习俗,使用着古老而方便的通用文,不是没有人去设想过这样的事情。

而是我们的局限性构成了我们认知的屏障。

这同时也是保守派最大的底气,因为有无数的证据证明着天外有着人类的文明,比我们的更强大,强大到不会吝啬善意。

仪式,便是其中最有力的证明,高度凝练又易懂的神秘仪式,在上面你可以看到一个强大的文明对它进行整理和归纳的痕迹。

通过举行仪式,将普通的人类变成超凡者,你很难不去想象那样一个文明的伟大,即使它可能早已没落,但垂暮的太阳光辉仍在。

文明漫长的失落过程中,只有像霍普金斯这样的大族才能保留些许不完整的仪式。

埃尔再次打开资料的封口,再次详细的阅读仪式的流程。

在濒临死亡的边缘领悟自己最渴求的答案。

仪式可以简单到被这样一句话概括,但远远不止。

不仅要古人遗留的物品作为仪式物,还要服下特定的合剂帮助自己完成生命本质的转化。

而最关键的部分,却描述的很模糊,发出足够分量的询问,并从真理那里获得回应。

这个真理让埃尔想到了瓦尔季斯说的那个客观与主观并存的帷幕。

然后是污染,污染是力量的来源,这个说法是研究的人得出的,将污染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仪式才算成功,失败者将在污染中死去。

只有沟通那个所谓的真理,才能让人类脆弱的身躯容纳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帷幕隔绝了真理,一切也就无法进行下去。

瓦尔季斯的祖父建设在祖赫峰的那个装置除了发信以外,便是为了让举行仪式者在需要的时候与装置产生共鸣,达到突破帷幕的目的,仪式才会成功。

同时强大的信号也会将我们的世界从一颗暗淡的星辰转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炬,让其他注视着星辰的人能够看到。

这就是我们那个不切实际的计划,成为点燃这颗星辰的火种。

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想到这里,埃尔拉开了自己的衣服,胸口上有还没来得及擦掉的血迹和被纱布包裹的一块位置,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染血的白色纱布,又抬头看向了窗外白茫茫的大地。

回到相会的那一刻。

埃尔看到回过头来的瓦尔季斯,简单的几句话之后便没有过多的言语,他们了解彼此,也知道彼此的选择何其相似。

他们知道彼此都想到了什么,瓦尔季斯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拉上护目镜,他踏着滑雪板从7500米的山顶一跃而下,埃尔也是如此,紧随起后。

在凌空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资料的最后写着这样一句古人对求索者仪式的描述。

但求真理,不问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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