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条信息【两只无尾布偶熊】(1 / 2)

两只无尾布偶熊,怎么摆都不顺眼。一只棕色熊是雄性;一只白色熊是雌性——她的脚掌用玫红色勾勒出可爱的“圆爪”。两只熊在床的另一边,他在另一边睡觉。他用白熊靠在棕熊的肩膀上,棕熊的两只黑眼睛便有了神情,它的身子软绵绵的歪到一边——“极不情愿”四个大字便从棕熊的眼睛里射出来。他把它的重心移到了屁股上,稍微将它下移了一些,可它没有脊椎骨,身子立马软乎吧唧、像一滩水。他只好把“他”靠在“她”的肩膀上,他同样看到了她的神情——可怜的情绪冲上她的脑子——她表现得仿佛很吃力,极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不掉下去,又使力往“他”的方向侧身子——好承载“他”的重量——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使“她”变得扭曲,仿佛撕裂“她”的身体——她的两只脚因为这股力变得一长一短。他把它们换了位置,用棕熊靠住“她”的肩膀,一只手藏在“她”的背后,另一只手伸在床外,停在半空。“他”还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而“她”好像也不太喜欢这种方式。“她”表现得没有以前别扭,极力配合;可他还是发现“她”的身体并不愿意靠在棕熊的身上——“她”的脑袋始终靠不到棕熊的脑袋上,总是别着一股劲,和棕熊的脑袋保持着距离——“她”的两只脚掌使劲往外别着、抗拒着,仿佛在暗中使劲。

他把“她”靠在棕熊的肩上,把“她”的右掌和左掌并在了一起,脑袋完全靠在了棕熊的脑袋上,可棕熊的半拉身子已经跌到了半空,还悬着一只胳膊——那只胳膊看起来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他把它们紧靠在一起,两只熊的眼睛瞪着他,四只眼瞪着‘我’。于是他发现两只熊更加别扭了,只好把它们分开,它们也不再用四只眼睛瞪‘我’。一分开,他和‘我’顿时感到舒服了很多。

父亲命令他“出去”。

“出来!我告诉你!”语气坚决如铁,不容反抗。他讨厌别人命令他,更加讨厌父亲命令他。

“‘我’不出去。”他说,“‘我’能听到,你说吧。”

“滚出来!”

“就不出来。”

“出来,要不你不知道。”

“你说吧,‘我’又不傻!”

“出来!”父亲大声说,“不出来你知道我说什么呢?”

“‘我’又不傻!能!”

“让你出来,你就出来,找挨打是吧?”

“打死‘我’吧!”

父亲冲进来,使劲拽着他的胳膊,他拽着父亲的胳膊使着反劲,往下仰着身子。父亲不愧是劳动了几十年的农民,50多岁了还是扯着27岁的他前进。(只用一只胳膊。)他见情况不对,用一只手把住桌子角,桌子跟着他,他跟着父亲,他和桌子擦着地跟着父亲。桌子的笔筒掉了、牙膏筒掉了、桌子前的凳子倒了、凳子上的衣服也掉了。

他使猛劲甩开父亲的胳膊,弯腰去拾笔筒,把笔放在了牙膏筒里,牙膏也放在了牙膏桶里,接着把凳子弄起来,把衣服挂到了凳子上。父亲没有料到这一出,犹豫了一会儿又上前扯他的胳膊,他双手抱住他,倒在了地上,他们在地上扭打着,父亲把他抱起来,说,啊?就这两下?他坐在了地上,还抱着他的胳膊,他用另一只胳膊按住他的脑袋,一下,两下……他的眼前一黑,再黑……心中的气一冒,再冒……父亲的胳膊一起,一伏……

“你非得气死我你才高兴哩!”父亲嘶喊着,“外面下雨,非得把屋顶灌了你就高兴了!”

他没说话,又弯下腰去拾没有捡完的笔。父亲气极反笑,行,你行……我!你等着……

父亲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从墩布上拆下来的杨树木棍,木棍光滑如一面镜子。

“你出来吗?”父亲拿着着棍子说,“你说话,出来还是不出来!”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

父亲抡圆胳膊,棍子炸爆空气飞了过来,他早有防备,用左手胳膊挡在了肋骨的左侧,棍子打到了左手上,他顺势抓住棍子,让父亲没有发起下一波攻势的机会,说是这样说,抓住棍子其实是下意识所为。他把棍子摸过来,夹在门口,好让父亲拖行受阻。父亲又把棍子扭正,拉扯着他往外走。他双腿半蹲,双脚使劲黏住地面,但还是一点一点地往前行进着,父亲只用一只手拉着他,让他想起了父亲拉耧种麦子的情形,他和母亲拉着耧在前面,父亲在后面掌控着耧的方向。他和母亲像头驴,父亲像只立起来的公鸡。现在,父亲又变成公鸡,用尖喙啄他这头犟驴。

父亲不懂驴,他想,可他也不懂鸡。

他被父亲拉到了院子里,那时在客厅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拽倒了,滚下了台阶,滚到了院子里。他死死抱住那根棍子,突然撒了手,心想为什么要抓着那根棍子。父亲吃到反力顿了一下,眼睛迷惘起来,但随即恢复清醒。

“下雨时,把……”

没等父亲说完,他一把猛劲夺他手中的棍子,他前进几步,气息出现了波动,便说不出话。

“下雨时,把这个篦子找一块……”

没等他反应过来,父亲一把把他摁到地上,猛按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咚”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一下,两下……他失去了任何感觉。

父亲爬起身,拿起篦子说,下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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