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信息【营业厅】(1 / 2)

天气暗沉,刮着风,像是要下雨。

他来到县城,想要办一张电话卡。他来到营业厅——他以前经常来这个营业厅。一进门,营业员们都抬起头看他,然后又低下头玩手机——还是很往常一样。他感到一丝惬意。他径直走到一位营业员面前,告诉她:“我要办张卡。”

“好的。”营业员说,“小张,小张,有顾客办卡。”

“是她吗?”他指着前面说,“我自己过去找她吧。”

“好的,您自己过去吧。”

“什么样的卡,打电话还是上网用的流量卡?”

“能通话就行,两个都不侧重。”

“18块钱的行吗?”

“多少流量?”

“3个G好像是。”

“多少钱?”

“100。”

“100,没有50的吗,以前不都是50?”

“没有,现在没有了。”

“那好吧。”

他出了门,四下张望,又找到另一家营业厅。

进了门,门口的营业员亲切地问他要办什么。办卡,他告诉她,那您一直往里面走,她说。于是,他来到里面,他看到有修手机的摊位。有些意外。

“您好。”

“您好,请问您需要办什么业务?”

“办卡。”他说。

“什么样的卡呢?您是上网用还是主要打电话?”

“两样都不侧重,能正常通话就行。”

“那好的,请问18块钱的行吗?”

“可以,多少钱一张?”

“50。”

“好的。”他说,“有10块钱的吗?”

“我帮您看看。”营业员说,“有的,请问这个可以吗?”

“可以的。”

“好的。”

“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

“好的。”

办完了卡,他来到了修手机的地方,他摸出自己的手机,前后盖的玻璃都碎了,前屏上的裂痕像是一道闪电。修手机的是位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

“修屏吗?”

“修。”

“多少钱?”

“120。”他看着手机说。

“120?后面修一下多少钱?”

“120。”他思忖了一下说。

“一块儿呢?”

“240。”

“哼,好吧。”他牙缝里吐出一口气。“修吧,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大概。”

“行,一会儿我过来拿。”

“好的。”

来之前,妹妹让他捎一个汉堡,母亲让他捎一支牙膏,他来到了超市,站在门口,想起了姥爷带他来这个超市的情形,那时的他,才不过7、8岁的样子。姥爷拉着他的小手买了一盒巧克力,然后在一个下象棋的树下看了半晌,他困得靠在了姥爷的胳膊上睡着了。

他买完东西,继续走着,他想去姥爷姥娘家看看,如今他们已经不在那里住了,姥爷几年前去世了,姥娘跟着姨姨住。回想从前的这一刻,他恍惚跨越了时间长河,就在他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门岗无人,那里以前有着姥爷的老朋友;树下的石墩上无人,那里以前有着姥爷的老棋友;后院的葡萄架子没有了,那里以前一到夏天就有颗颗珍珠挂在枝桠。他仰头张望,一,二,三,四楼,阳台伸出的铁架子上,那里应该有花,可是现在没有了,阳光刺着他的双眼,他感到一阵彷徨,时光好似逆流,又把他带到了门岗,这是真的吗?他想。他看到了姥爷和他的门岗老友健谈,摆着扇子,驱赶着蚊蝇;石墩上坐着三五老者正在下棋,旁边站着六七老翁,颇有微词;后院有人正在摘葡萄,分给下班归来的人们,葡萄上挂着水珠,像是翡翠,闪烁着微光;一,二,三,四,阳台上,那里有花,姥娘正在拿着喷壶洒水呢,看他种的那颗花生,竟也长得如此茁壮。这一切如水安静无声扑面而来却在他心里惊涛骇浪般席卷。远处看,他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门岗,但那只是看上去安静罢了。

他来到了营业厅,观看一番修好的手机,并无大碍,他刚才沐浴在神奇的海洋里让他有着奇异的心情——他愿意相信、并且相信、而且坚信这是一种天使然。于是,他交了钱,拿着买的东西离去。到车站的时候即便误了车他也有正当的理由——回忆老地方、回顾往事对他有着重要的意义。误车,实在不值一提。

他买了到乡里的车票,车上他把玩着手机,看着刚换的屏幕,总感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前面是个加油站,过了加油站有一座桥,公共汽车就会在那里拐弯去乡里,因此他在那座桥上下了车,桥下是碧波荡漾的大河,河边微风拂柳、郁郁葱葱;桥与河大概约20米,所以站在上面他总是想象着如果跳下去会怎么样?翻身翻转反转侧翻纵翻横翻不知多少度,打破了世界纪录,噗通一声,请看呀,多么优美的身姿;多么完美的水花。这是新的世界纪录,请记录!他想起老师曾经跟他们说他们小时候曾经在河岸上种了很多杨树,一到春天,那里就是绿色的天堂,每次路过这里,都会感到满足和骄傲,看呀,那是我们种的树,快看呀,水与树在跳舞,水在树上,树在水里,所以蓊郁,所以绿波,所以粼粼呀。快听,是哪一种鸟儿在叫呢?可是有一次我们发现那里成了白花花的世界,被人砍了呀,白色的花四溅,所以白花花,白花花的木桩,白花花的枝桠纷飞,所以,白花花呀。如今那里,他看向那里,也是树,却是永远不会长大的树。它们不蓊郁,它们不绿波,它们不粼粼,它们只会在铁锯下悲鸣的嘶唱。名为永恒的哀叹。

他收回目光,收回思绪,这一段遐想其实时间不长,只是看似很长。他脑海荡漾,什么都荡漾,唯独不荡漾的就是时间,他荡漾的是他发根的营养,头发怎么会争得过他呢?

天气愈发暗沉,狂风吹来。他打开手机,决定给大姐打电话,大姐住在他们村子的上两个村,大概七八里地,就在这时,他发现他听不到大姐的声音,他马上联想到修手机,然后排线,然后听筒。肯定是修手机时把手机的听筒修坏了。他妈的,天使然!明天,明天,明天!天使然——出门前检测一下的念头被股神圣的气息压下去,不过一瞬刹那间。

“喂,姐,姐?你是乐乐?你妈在家吗?”(免提。)

“我妈不在家。”

“你爸在家吗?”

“在家。”——“谁呀?”“是那个,那个给我菠萝的那个舅舅。”(姐夫的询问。)

“姐夫,你来接下我,我误车了,坐的是到乡里的车。”

“好好好,你等会儿我,我马上。”

“好的。”

姐夫长得很帅,像个电影明星。很有八十年代电影港星的那种味道。他骑着电摩来了。风吹着他一头茂密乌黑的头发。

“走这么快,都走到这里来啦。”

“嗯呐,我姐去哪了?”

“不知道。”略微停顿,“不知道去哪儿串了又。”

“好吧,我姐就是我姐。”

“上县城干啥去了?”

“修手机去了,手机屏。”思忖一会儿,“听筒给我修坏了,明天还得跑一趟。晦气!”

“他管吗?”

“管呀,他为什么不管?”

“行,花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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