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但惜流光(1 / 2)

夜已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热的闷气,那是皇帝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除了院子里的树枝摇曳作响外,四周一片寂寥。当下的无声,却精准的传达了皇帝心中那绵延无尽的心声。我与皇帝对视一眼,明白该侍寝了。

皇帝怕我紧张,总是时有时无的与我闲话几句。作为皇帝的女人,适度的保持矜持还是很有必要的。皇帝俯身轻轻抱住了我,顿时身体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径直向着暖阁中走去,在寝塌前止了步子。看着那张离得很近的脸,当下除了略微点点头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他将我轻轻放在了榻上,帮我脱去靴袜。转身在榻边坐了下来,低声道:“你往里挪进去些。”

我脱口问道,“皇上也要进来么?”旋即心底里想自己怎么那么傻,忙把脸埋在了被褥中,耳根脖颈连根红了,羞道,“从来...从来没有人上过珍儿的床榻。”

皇帝仰笑一声,“朕知道!”

我不再说话,少顷,皇帝自己将龙袍褪下,半挺着身子,赤足坐在榻沿。原应是我亲自为他宽解带宽衣的,我透过帏帘的缝隙去看,瞥见龙袍裙摆处纹有许多波浪翻滚的水花,水花之上立有山石宝物,俗称“海水江涯”,寓意皇帝的江山“万世升平”。见皇帝俯身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道:“江山美人,此刻竟叫朕全占了!”

说着就与我平躺在榻上,我见他脸上犹自带着浅浅的笑意。出于本能,我的手掌一点点的用力往外推他,他看出了我的局促不安,用手轻轻抚住我的肩膀,宽慰道,“怎么,你紧张了。”

我红着脸道,“嫔妾不敢欺君,嫔妾从未如此紧张过。”

他目光注视我良久,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以前读书的时候,最不耐烦的部分就是男女之间的卿卿我我。如今看看你的模样,只觉得又骇笑又臊得慌。”说着又道,“都道温饱思淫欲,如今朕和你用完膳后,变得愈发的有精神了,这全都拜你所赐。”说着又“嗤”一声笑,“可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说着牵住我的手,只发觉掌心中已然都是汗水。皇帝为解我紧张,与我闲话道,“你姨母家的哥哥周嘉谟上折子要去边关戍守,正好福建沿海贼寇四起,朕看得出他是个文武全才。”

我这才转过头去,郑重的说道,“臣妾的哥哥没有皇上想象的那样好,朝廷不乏文武兼备的栋梁之材,素闻户部尚书周铮就是从福建任上调入京城,想必他较皇上更清楚沿海的情势,皇上何不问问他的意见?”

皇帝极是温和的道,“朕不过是随口问问,你难道就不想让哥哥建功立业。”说着看他一双眸子死死盯住我看,“朕的珍儿好像对朝政很感兴趣?”

我忙改口道,“是臣妾失言了。”

皇帝宽慰我道,“你不必为难,恰逢浙江少了个总兵的空缺。让他走马上任,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儿。”说罢又仍朝我笑道,“让你欠朕一个大人情,岂不更好?”

我惶惶的道,“入宫之际,太后就告诫过臣妾,万不可涉政。况且官场上的事,臣妾早已释然,纵然是南宋第一猛男辛弃疾,也逃不过人才埋没的下场。更何况是臣妾的哥哥。”越说越觉得心下不安,不知何时,心头略过了一丝警觉和恐惧。我深谙皇恩莫测,更明白恪守本分才是唯一守常之道。见我沉默片刻,他问我道,“在想什么呢?”

当下又道,“臣妾只是想起了汉高祖刘邦的发妻吕氏,吕氏一脉最后被灭族的根因在于吕雉太贪,维护母家人到失去原则的地步。从她沾染朝政起,吕氏一族就走向了灭族。”说着往后微微一蜷,只低头自顾自的说着,“以史为鉴,嫔妾敢不自省!”

皇帝见我语气诚挚,话却说得斩钉截铁,也不再强求些什么。只笑道,“你很好,严格遵守后宫的制度。有你在朕身边,当是朕的福气。”忽而暖阁外一片脚步错乱,殿外好像有人说话,似要求见。王提乾出去后,碾转片刻后,终又折回来,恭声唤道,“皇上,皇上...”

皇帝不耐烦的应了一声,以肘撑身,半挺着身子朝殿外一瞥,“有什么要紧的事?”

王提乾唯恐惊了圣驾,悄悄打开门缝,蹑手蹑脚走到皇帝跟前。从袖口掏出一张纸笺,怯生生的道,“这是侨督刚才在宫中吟的首诗,被周大人底下的人听到了,即时打发了人来回禀皇上。”

皇帝勃然变色道,“周铮截获的!”

我暗觉不妙,周铮被皇帝催促得急,无意间竟暴露了自己在宫中安插内线的事实。皇帝顾不得细想,接过诗句仔细查看起来,纸面上赫然映着一首诗: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皇帝不禁眉头一皱,刚才欢笑融洽的气氛却早已不复存在,淡淡道了句,“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皇帝又问及王提乾道,“这诗有何的不妥?”

王提乾道“这首诗奴才也曾听闻过,用以叙述江南国主李煜一变而为阶下囚的悲切心境。皇上前几日将指挥使的职位移交上公,贬其为指挥同知,倒是极符合侨督现在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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