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露恩威(1 / 2)

宫门外一阵攒动,我也潜意识的朝着人声鼎沸处望去。乾清宫距永和宫并不太远,又逢雨际,皇帝索性摒除轿撵,就这样迈着步子朝我走来。内监总管王提乾紧紧跟在身后,却不及皇帝疾走,高举着的油伞都撵不上皇帝的步伐。见我伫立在屋檐下,还在傻傻的朝他发愣。皇帝桃腮带笑,脸上的水珠宛然。似不经意的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合宫上下的奴才见皇帝来了,慌忙跪了一院子。

倒是我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不及我屈膝施礼。皇帝用手往内殿一指,“外头还下着雨呢,随朕进殿内说话。”

我的手紧张的像烧红了的烙铁一样,轻搭在他的虎口处,皇帝极温润的道,“春寒之意尚未完全褪去,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就这样被他强挽着手牵进了殿内,一边走,一边又朝我坏笑道,“怎么了,宫里的姑姑应该教过你怎样面圣的。”

见众人都要悄无声息的跟着进去,皇帝嫌憎的摆了摆手。王提乾当即会意,横着身子挡在门前,斥退了众人,“夜已深了,除了珍小主的贴身侍女外,其余的且先下去。”

入了殿内,我稽首喜道,“都这么晚了,皇上怎么来了?”随之又略略笑道,“皇上就爱看嫔妾的笑话,适才臣妾在唱昆曲,一时没有察觉皇上您的到来。”说罢不敢与皇帝对视,终是将头微微垂了下去,悄声道,“嫔妾今晚并未接到侍寝的通知,失了体统。”

正殿里沉寂的吓人,皇帝只看着我含笑不语,在殿内昏黄的灯烛下愈显暧昧。未免尴尬,我偏过头去轻声咳了两声,却发觉不知何时,就连近身侍奉的卿黛也已退到殿外,识趣的背对我们站着,可见分寸二字早就刻进了她的血液里。

皇帝跟我聊起了家常,“今天下午太后把朕召去商议五弟大婚的事宜。自五弟养母刘氏离世后,一直被太后带在身边管教。所以给皇弟安排婚事,就成了太后和朕必须仔细思虑的事情,马虎不得。”

我知道皇帝口中的五弟,就是在朝位份显赫的信王殿下,据闻皇帝很是疼爱这个弟弟。像这等天潢贵胄的婚事,定是慎之又慎。果见皇帝嗫噬着摇了摇头,道,“只是给皇弟选妻,朕也有自己的考量。不能安排得太好,女方一脉不能是有实权的大臣之家。也不能安排太次,女方门楣太低,任谁都要在背后说朕一句刻薄的。”

王提乾在一旁呈上茶水,并且赔笑道,“他们哪敢造次!”

皇帝说着饮了口茶,继续道,“所以朕和太后费了点心思,挑了几门亲事,奈何五弟一直强势拒绝,朕也不好‘牛不喝水强按头’,只得跟太后耐心劝慰,因此在慈宁宫僵持了一会,这才耽搁了。未来得及通知你。”说罢皇帝面呈兴奋之色,欢喜的问道,“你方才说会唱昆曲?朕走的急,没有听得真切。”

我微微笑道,“嫔妾听闻皇上很喜欢听昆曲?所以入宫前学了几句。”

皇帝像是走了精神,自言自语的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前父皇在时,总是对朕道,天底下最没出息的男子才会喜欢听戏。”说着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许是爱而不得的缘故,如今朕登基了,倒是愈加对戏曲钟爱有加。教坊司的‘正统’便是昆曲,只是昆曲难听,就连朝中的大臣陪朕听戏,都得捧着一部《二十四史》,才能听懂里面都有什么典故。渐渐地,朕发现他们在朕身边,都是听戏找罪受。”说着皇帝像是累极,嘴角微微一抖,“吁”了口气道,“你知道么,朕从来没有享受过正常孩子的童年时光。太后严苛,常对朕道,要拥有一样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配得上它。更何况是这天底下最为金贵的皇位,为此,朕没日没夜的苦读。偶尔见了宫里年幼的弟弟妹妹们,经常会神游一般,看着他们远去的活泼背影而发呆。朕是多么希望母后也能像慈母一样宠爱着朕,可是太后对朕从来都只有严厉的训诫。”说罢又朝我讷讷笑笑,“朕是皇帝,鲜少这样主动与人说话,纵使与朝中的大臣议事也有些疏离,并不会全抛一片心,与你却全无戒备。”

我低声道,“是嫔妾勾起皇上的伤心事了。”

皇帝轻叹一声,道,“是朕自己要说给你听的,与你何干。”

我又问道,“皇上今夜不是要露宿景仁宫?”

他的双眸轻轻一扫我的面颊,道,“皇家宫苑,天子近旁,能进到宫里来是多少人眼中的好福气。像你那样希望落选的极为少数,大多数人都盼望着一朝得选,光耀门楣。”说着握着我的手道,“只有你,跟她们不一样。”

说着又道,“朕身边净是些会算计的人,包括今晚去嫣贵人那里就寝,也是太后看中了嫣贵人母家的权势,以后在朝堂上能助朕一臂之力。”说着又道,“以往也就罢了,今个不同,是朕的大喜之日,朕定要寻一个纯粹喜欢的。”

我脸上一阵发烫,道,“可是这会引来宫里的非议的。”

皇帝不以为然的道,“男子大喜之夜,定是要跟自己喜欢的女子过夜,她们谁敢妄议。怎么到了朕这里,就不一样了?”说着又问我道,“难道你不想诞下朕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

我含羞的道,“那如果是个公主呢?皇上会不会怪罪嫔妾?”

皇帝拉着我的手,和颜的道,“朕膝下子嗣数量稀少,所以不管珍儿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会被朕当成是心头宝来疼爱。更何况...”见我着一袭纯白的罩衣,他动情的道,“咱们以后不会只有一个孩子的。”

我斜睥了他一眼,轻声羞道,“皇上于嫔妾的恩惠,怕是一生都还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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