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欲来(2 / 2)

姚姐姐急忙拉着我的手劝道,“罢,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今日我还想着拉你一同选秀入宫,看来只是多事。只是听姐姐一句劝,选秀这事可不能由着性子来,若是违背了圣旨,祸及满门。你且耐烦去见见皇上吧,权当走个过场。”

我将姚姐姐请到闺房,她向我诉苦道,“珍儿,我的出身不高,父亲官职卑微,又逢着家母早亡,哪里能与京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小姐相比。”说罢又朝我投来羡慕的目光,道,“姐姐真是羡慕你,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千金都是被轿子抬进去选秀的,姐姐哪里有你的这份福气,我家中贫寒,能凑得一身锦衣便是全部的家当,哪里还坐得起轿子呢。”说罢又伤感的道,“你知道么?相比于不知道差距在哪,这种明明知道有差距,却无能为力的情况,才是最让人感到无奈的。”

我即刻明白了姚姐姐的意思,以前姚姐姐都是一副端庄沉稳的形象,原来也有这般耍些小心思的时候,当下便爽快的应和道,“若是姐姐不弃,就与妹妹同坐一顶轿子里,一起被抬进去吧。”

姚姐姐忙推辞道,“那该如何是好,这样子不成体统的。”

我正声道,“若是来日姐姐被册为妃嫔,以后定是要被人诟病身份低微,入宫时连顶轿子都坐不起,是走进的神武门。”随即硬拉着她的手轻声道,“珍儿无心选秀,若是能助姚姐姐一臂之力,也算是不虚此行。”

姚姐姐感激的道,“若是来日我能当选,定不忘妹妹今日的提拔之恩。”

不一会扶崧奉了爹爹之命来寻我,我心中有数,大概是为了选秀的事来的。我只做去寺庙礼佛等推辞。

跻身寺庙的大雄宝殿内,有位公子与我并列跪在佛像面前祈福,我正呢喃自语道,“小女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来日与心爱之人厮守到老便可。”说罢深深朝佛像一揖,转头一瞧,那公子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神情暧昧。见他这般无礼,我的脸涨得通红,随之一股莫名的厌恶涌上心头。

此刻我也看清他的腰间佩戴一把玉柄金鞘刀,刀鞘表面满饰花纹,显得华贵异常,鞘身系有绦带,用以挂在腰间,方便携带,显然是不俗之人。我只做潜心叩拜之状,不欲理他。他见自讨无趣,也顺势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双目紧闭。随即寺内的小师傅上前来,将签筒交由我的手里,我一摇签筒,一个竹签遗落在我的面前,上面写着“碧桃天载。”

小师傅将竹签取到后堂供大师傅一阅,复又折回来,心悦的道,“恭喜施主,大师傅说了,这可是上上签。预示着施主的姻缘乃是上天注定,不以人力干涉,日后必定人前显贵!”扶崧听闻后也是欣喜,小师傅复又将签筒移到这位公子的面前,他却迟迟不肯接手,一旁的小师傅为难的道,“不知这位施主是求财禄?还是求功名?”

他一双黑亮的双眸微微眯起,怡然道,“小生不求财禄,也不求功名,人生富贵功名,得知天命,不可强求也。”

见小师傅在一旁犯了难,我却点拨道,“这位公子不图功名财禄,定是衣食无忧,想必已是锦荣华贵之人。万事亦无不随其意,何足悠哉,那定是求婚宜了。”

小师傅忙醒悟道,“既然是求姻缘,也需取一竹签。”

他却摇了摇头,面颊上微蕴笑意,“我也不求婚宜,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因家中父亲仙逝,心中烦忧,故来寺中请大师傅排忧解难。”

见他说话间,余光一直斜喵向我,大有轻挑之意,我顿时恼火道,“公子请自重,公子无欲无求,当真是皇上也比不过的。”

“皇上。”他会心一笑,微微吸了口气,搓了搓手,更加轻挑的道,“皇位在我眼中亦如浮云矣。”

看他将皇位说的如此轻巧,好似探囊取物一般,皇位此刻就在他的怀里,我只觉好笑。爹爹时常说我言出轻狂,没想到今日见到了比我还要轻狂之人。我心中不屑,“难道你是皇帝?”皇帝在我眼中绝不是像他这般轻佻放浪,爹爹每次上朝时所见的皇帝,都是身穿褚黄色蚕丝龙衮,一条团龙盘在胸前,面色肃杀,威仪无比。

只见小师傅为难的看了看他,又以眼神求助于我。我定了定神,方道,“小师傅莫急,这位公子的性格倒也明朗。殊不知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他便是其中的一种罢了。”

他显然来了兴致,追问我道,“哦,不知在下于小姐眼中,是哪种人?”

我不想与他产生过多的瓜葛,只在一旁淡淡的道,“人之熙熙,皆为利来。人之攘攘,皆为名往。世上大多是争名之人,抑或是逐利之人。公子如此看淡钱财,不就是图一个‘名’字么?与府里的奴才看看,以孝子的身份稳居府邸。”

他愣了一会,“哈哈”笑了出来,“好一个伶牙俐齿,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爽快的人儿。果然本公子的心思被你看透了八九,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待改日登门拜见。”

见我沉默不语,他眉间一挑,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深沉,紧接着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名讳。”

见我还是不语,倒是勾起了我的侍女扶崧的好奇心,她上前搭话道,“那你说说我家小姐的名讳来听听?”

他此刻的心情好的如湛蓝的天空一般,娓娓道,“俗话说娶妻当娶阴丽华,做官当做执金吾,你家小家自然姓阴,名丽华了。”

扶崧急道,“胡说,我家小姐明明姓范的。”

我急忙制止,这公子铁齿铜牙,扶崧差点被他绕进去了,他却抚掌开怀一笑,“吁,差点就被我套出来了,不过嘛,还是有些收获的,原来小姐闺名姓范。”

见他出言轻挑狂妄,我气急道,“小师傅麻烦通禀大师一声,这里有个极难伺候的施主呢。”

小师傅回后堂请示了大师傅,又折了回来道,“大师傅说了,按照我方才的描述,赠予施主四个大字。”说罢便将所赠之字展示,见他眼中精光粲然一现,便是“人言可畏”四字。在侧的一名随从当即怒道,“大胆,哪位大师傅如此的放肆,敢对我家主子出言不逊。”

他却丝毫不以为然,只是释然一笑,对小师傅道,“不瞒小师傅,最近家父仙去,留下偌大的门庭交由我手。府里的奴才们私底下老是议论我这个当主子的,教我头痛极了。”

来人身份似是尊贵极了,一侧的随从们皆深深垂首,面有戚戚,谁也不敢肆意上前搭话。乍一看去,他如同一尊魔神矗立。见他朝随从投以深沉的一瞥,“当真是人言可畏,如此须得安抚好这些奴才的情绪才是。”

我不想与他纠结太过,在他大谈阔论的时候径自踏出了大雄宝殿,朝着玉阶下踏而去。他见我不在登时左顾右盼,始终不见我人去了哪里,心中不免懊悔极了,连连摇头不语。

不一会,我便想到人言不就是一个“信”字,心中还在暗笑,原来大师是讽刺此人品行不端。

夜里娘亲也来劝我选秀,听闻我要和姚姐姐坐一顶轿子入宫,很是嫌弃。在娘亲的眼里,是看不起姚姐姐这种出身的,只因姚姐姐成长过程缺失母亲言传身教的一环。娘亲常在我耳边道,《大戴礼记》有丧妇长女不娶一说,就是认为没有母亲亲自教养长大的女儿,礼法、德行有欠缺。

娘亲拗不过我,也只得叹了口气道,“你无心入宫也好,若是以后你的恩宠比她盛,生了嫌隙。这种落差产生的恨钻心。比起其她女子那种一上来就看不起她的,更恨你百倍。其她人的偏见,她早就习惯了。”又随我道,“罢了罢了,官家的女子都是皇帝先挑,只当他挑不中你,若不然你还要在闺中多留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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