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台风要来了(1 / 1)

红溪镇隶属BSLZ自治县,是连接白沙县城、儋州和昌江的重要交通枢纽,它是因为流经镇子的红溪而得名。红溪是昌化江的一条支流,据说发源自五指山,因为红溪镇的大部分土壤是红色的,以前每次潮汛都会有大量红土被冲走,溪水常呈红褐色,所以当地人称之为红溪。其实红溪经过多年的治理,修筑了堤坝,现在的溪水早已经变清了,水流也不是很大,在极度干旱的年月甚至还会断流,不过它一直都是红溪镇的母亲河。

8月2号,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学习研究县三防指挥部下发的文件,贯彻执行,做好防风防汛工作。每个人手头都拿到了一份复印件。据HAN省气象局天气预报,今年的第6号台风在中沙群岛北部附近,预计未来1天内可能在本岛东部登陆。潘总做出了几点要求:1.主要领导研究部署防御;2.加强值班,领导待班,联系县里气象部门,时刻关注天气变化和台风动向;3.这两天人员不要外出,保持手机畅通;4.干胶生产方面,台风来临之前,在无雨的情况下提前上树位割胶,由各连队自行安排,做好胶水收集,及时运到胶厂;5.山寮、瓦房、平房危房人员撤出,搬到平房来住,由物业中心负责;6.挂钩组要下队把会议精神传达到位,跟连队干部一道研究部署,做好组织安排工作,特别是红溪沿岸的三个队:2队、5队和13队要重点防范,信息及时反馈、上报;7.组织力量,预备抢险、疏散工作,车加油,手电筒、胶灯要买电池;8.联系红溪水文站和木棉水库负责人,拿到第一手信息,相互通气。

潘总安排完毕,胡副场长接着做了一点补充,要求各组、各单位都要传达到位,台风来时通知野外作业人员撤回,台风过后立即进行检查工作,应急由派出所李所长负责,后勤保障由办公室郝主任负责,农场医院的医生护士也要做好准备,随时待命。

李所长今天没有参加会议。我很少看到他参加会议,第一次见他也是在二楼会议室里,当时他拿了一张表给潘总,可能是申请报销经费吧,潘总当时很生气地说:“怎么又烧缸?上个月才说过,现在又烧,你们开车都不爱惜车的吗?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潘总不想签字。李所长嗫嚅着说了几句什么,潘总故意晾了他好几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提笔签了字,还说“下不为例”。那个李所长给我的印象是油里油气的,像个地痞流氓一样,坐在那里左右张望,身上散发出傲慢而张扬的神气。我当时就想,执法人员都是这样子的么?

会议简短而有效,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大家马上行动起来。会后,贾助理被苗部长叫走了。我和刘兰跟着胡副经理。胡副场长在办公室外面打电话给派出所李所长,一边还跟胡副经理点头打招呼。胡副场长是退伍转业军人,五十多岁,年纪比胡副经理大,个头也大,农场里的人把他们俩戏称为“大胡副”和“小胡副”,“小胡副”好像并不介意。我们也跟着这样叫。其实在国企里,称呼也是一门学问,有时候,它能微妙地传达出某种含义。农场里的人对我的称呼就给我这种特别的印象,农场、分公司领导叫我“小王”或者“王助理”,正科级领导中除了冯科长叫我“王助理”外,其他人大多叫我“小王”或者“王助理”,但有些工作场合,我的正式称谓是“王助理”。人们习惯以一个人的职务头衔来称呼对方,这是一种尊重。无论上班时间还是下班后,他的名称头衔始终随身携带。冯科长叫我“王助理”是出于客气,因为他知道他对我们散发出来的敌意,我们几个助理已经接收到了,而我们对他的态度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叫我“小王”的人大多是级别比我高的,或者年纪比我大,跟我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我不会认为他们将我冠以“小”字就是小瞧我的意思,而是表达一种亲昵的态度。我们称呼胡副经理为“小胡副”,而他并不介意,就是这个道理。下连队工作,我的正式称呼一直都是“王助理”或者“助理”。说实话,有时候我很享受这个,因为顶着这个头衔,我说话做事方便很多。

胡副经理说:“下午可能要下连队。”

我和刘兰说:“好。”

“农业就是靠天吃饭,对于农场来说,干旱和台风是最大的威胁。2005年“达维”台风肆虐,农场损失惨重,橡胶树被打倒、打断过半,整个垦区元气大伤。2006年干胶年产量一下子从2004年的23.8万吨下降到15.7万吨。经过一次打击,没有个几年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台风过后我们要准备去扶树,把歪倒的橡胶树扶正,清理胶园,尽早统计损失,向上汇报,尽快恢复生产。那是一个令人悲伤的场面,有些胶工看着倒伏的胶树甚至会放声大哭。”

胡副经理跟我们说这些时满脸苦笑,随后肃容,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事情。我们的工人深深爱着这片土地,他们或许不会说,但是这份爱深藏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中,深藏在广袤无边的橡胶树林里。我也深受感动。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刘兰一直在等贾青,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打电话他也不接,可能他也知道我们打电话是叫他吃饭,所以没接。饭菜都快凉了,刘兰说:“我们先吃吧,把他的那份留出来就行了。”我觉得这样也好,就用公筷把一部分菜装到了另外的盘子里。今天的菜看起来非常美味,三条鱼,煎牛肉片,虎皮尖椒,蒜蓉菜心,还有苦瓜黄豆排骨汤,都是我喜欢吃的。王师傅的手艺真棒!我认为即便是跟大饭店的厨师比,端出这样的菜品也一样毫不逊色。我和刘兰两个人边吃边聊,王师傅在厨房自斟自饮。

我问刘兰:“潘总说的“挂钩组”是什么意思?”她说:“就是机关各部门分别跟底下的生产连队挂钩,平时工作上的安排和通知传达等有赖于他们去做,挂钩组的效益工资跟挂钩连队的干胶产量和效益直接关联,按不同的级别核算。也就是说,连队的产量高,效益好,机关干部的工资就高。我们助理没有挂钩任何连队,拿的是农场的平均效益,按副科级的比例结算。”我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她笑了,说“我们家就是农场的呀,我是农垦内部应聘的经理助理,我爸妈在昌江农场工作,我有个舅舅是农场的领导。”她还透露,“我也是靠了舅舅的关系才分来红溪分公司的,因为这里效益好,离家又近,下午下班去红溪镇搭个班车就能回家,第二天早上也可以赶过来。”“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心里想,本来助理培训一结束就已经分配好了的,开晚会那天晚上胡副经理跟总公司那边说过之后才选了我,那,当初已分配、后来被我挤掉的那个助理不知道是谁?

关于农场的很多事情,刘兰告诉我不少,我们在以后的工作中相处非常融洽,从未发生过矛盾,我们之间除了是同事,更多的是朋友的关系。在三个人里面,我跟她在感情上更亲近一些。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跟她发展超出朋友之外的关系。我那时候在男女关系方面还没“开窍”,还是一个天真淳朴的带点傻气的男生。而且,她有点胖,长相也普通,跟她男朋友已经谈了好几年,彼此都见过双方父母,就差结婚了。我和刘兰之间只有最最纯洁的“革命友谊”。

我们快吃完饭了贾青才回来。我们问他:“干嘛去了?现在才回来。”他说:“苗部长把我拉去赶写一份材料,就是关于防御6号台风的紧急通知。忙了半天,终于搞完了,下午要给挂钩组带到各个单位。”他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苗部长干嘛找你呀?”贾青有点苦笑地说:“当初我刚来的时候潘总问我有什么兴趣爱好和特长,我说喜欢写作,潘总就让我跟苗部长学习。”这下把苗部长乐坏了,苗部长的另一个身份是场长秘书兼宣传部长,贾青没来之前,农场的很多材料基本上都是由苗部长一个人负责的。我们开玩笑说:“好啊,你被领导看中了。”“前途无量啊。”他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下午上班,我拿到了一份贾青所说的《通知》,大概浏览了一下,通知的内容基本上照抄县三防办下发的那份红头文件,潘总开会说的那些内容则作为注意事项及要求列在后面。我们坐着胡副经理的车转了三个生产队,在队里也遇到了挂钩组的同事。生产队的队长、书记对此非常重视,立即动员起来。我发现每个队都有广播,广播响起,能覆盖一片广大的地域,每个人都听得见。现在还有这个东西,呵呵,有点意思,我想到了小时候在电影里看到的以前大鸣大放那个年代的生活画面。

台风要来了。整个农场笼罩在一片躁动不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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