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忙音—8(1 / 2)

“你总是为他哭。”他静静地说着,拉了她起来,摆好凳子,让她重新坐下。

拭泪的动作,连同说话的声音,都是如此熟悉。

终于想起这个声音到底属于谁。

“……仲夏?”这么想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也给了仲夏邀请券,偷偷摸来后台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他短暂地笑了一下,既不肯定,也不作答,等到擦干了她的眼泪,才收回手去,然后拍了拍她的口袋:“你看你手机,应该会接到通知什么的。”

这么说来……手机从一进场就拜托阿婆,设置成了静音状态,由于是重要场合,自己那乱糟糟的铃声大概会给很多人带来困扰的。

连震动都没被听见的话……大概就是在刚才几个女生吵吵闹闹的时候发来的了吧。

“那个……”唯莎了摸出手机,翻开。

……看不到。

“怎么?要我帮你念?”

啊,仲夏应该是知道自己眼睛情况的,再掩饰也是没用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说话的语气有些陌生。

“嗯。”

他抽过了手机:“果然有新信息。嗯,我看看……啊,果然是晓霖发过来的:‘莎了抱歉,路上出了一些事情,我们实在是来不了了,真的很抱歉,宴会这边你能想想办法吗?如果不行的话就别勉强自己,我们以后再找机会吧’,这么讲的。”

唯莎了捏紧椅边:“他们来不了了?”不是说这次宴会很重要,不能放过吗?

——自己才不顾一切过来的。

仲夏“嗯”了一声:“大概啊……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呢。”

他拖长的声音有些冷。

“车祸?”心脏狂跳。

“不像,不然就不会这么有条不紊发信息给你了。”仲夏沉吟了一下,“怎么办?我是说,你还要上台吗?”似乎言下之意也跟晓霖的意思一样,不要勉强。

唯莎了缓缓摇头:“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要去。独唱我也是可以的。不然就太对不起我对晓霖的承诺和送给你的票了。”

晓霖他们来不来是一回事,但是是自己欠他的,就像他胸口永不消退的伤痕一样,她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原来给我送过票啊。”随后轻声笑,“我进来……还用得到票这种东西吗?”

“欸?你当时不是还敲了我一顿晚饭吗……”

“……是吗?”

然后他有意无意地绕开了话题。

就算只有声音,也能从里面听出来那种熟悉而宠溺的温暖,想比以往那种恰到好处,更加尖锐的情绪表达反倒给唯莎了更多的安慰。

“这才像是我所知道的你。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黑暗总是会掩盖太多的东西,你却只能凭借着声音却做出主观的臆断。

“你觉得晓霖他们是出了什么事情呢……居然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尽管他的声音是一向的温软,可是问题本身的问法却让唯莎了觉得不舒服。

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知道……但我相信晓霖。”唯莎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自己说了出来。

对面忽然就没了声音。

良久以后,低低的笑声想起来。

那不是什么友好的笑声,声音本身的质感与少年一向的形象大相径庭,就连唯莎了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幻听。

因为仲夏是绝对不会发出这么冰冷的笑声的。

你觉得,他们会出什么事情呢。

那种虚伪的,自私的,总是让你哭的家伙。他愚蠢得竟然不知道,能这样对待你的人,只有谁。

只有谁才可以……

“五月的新娘。”

“嗯,什么?”

少年的手拂过她的脸颊,纤细的温度,是前一天夜晚里那样冰冷而暧昧。

“都说五月的新娘,是最幸福的呢。”

说着意味不明的话的他,叹谓般地轻笑了一下。

“快!帮我找一下仲夏这个学生的联系方式!我有急事找他!求求您!”

正在看综艺节目的门卫老伯虚起眼睛,把目光投向把窗户砸的{{响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本来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此刻却扭曲成恐怖的表情,不断地锤着玻璃窗,把电视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老伯慢悠悠地扶住眼镜,打开窗户,不耐烦看过去:“现在是关门时间!哪有人在晚上来学校找学生的,还有点常识吗?”

“求求您!”她的脸色煞白,手指被攥到发青,显然是出了非常紧急的事情。

老伯有些动容了,打开门,让她进来,又不舍地盯了一眼电视,才不甘心地关小了声音:“看你急得!找个学生用得着你着急成这样?”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找不到他!求求您,把仲夏的联系方式给我!他就是这个学校高二的学生!”

“这个啊,”老伯开始犹豫,“大概只有老师才知道具体的联络方式了。可是你看已经是晚上了,再打电话去打扰人家老师也不太好……”

“求求您!”

她焦急万分地跪在了地上,握住老伯的手。

“这个……我打电话去问问高二年级的老师吧,不过人家也有可能不在家。我看看……”老伯从抽屉里摸出一只小电话本。开始对照着号码拨过去。

“……喂,啊,请问是某某老师家吗?我是学校的门卫,请问,有个年轻人拜托我问一下仲夏同学的联络方式……嗯?是这样吗……啊,好的,谢谢您。”

老伯放下电话,诡异地瞪了还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一眼,开始继续拨号码:“……喂,请问是某某老师家吗,我是学校的门卫,请问……”

“……喂,请问是某某老师家吗?我是学校的门卫……”

“……喂,请问……”

最后老伯搁下电话,笑着对等待中的年轻人摇摇头:“小子,你是在玩儿我吗?”

“什么意思?”

笑容消失不见:“我问遍了所有高二年级的老师,顺带连高三和高一的都问了,你猜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

“没有仲夏这个学生,”老伯打量着他,表情很古怪,“从高一到高三,甚至前一届和下一届的学生名单里,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小刷子扫过眼睑带起微微的痒,唯莎了忍不住晃了一下头。

“别动。”仲夏说完,小刷子又扫了上来,“你竟然不化妆就想上台,会让观众笑的。”

没化妆,是因为看不见。而且也不可能要求年迈的阿婆有什么符合流行的审美,本来打算晓霖来了多少可以补一下的,结果又被放了鸽子,然后素面朝天被仲夏发现,硬是逮过来彻彻底底地补上。

“我有那么丑嘛。”

“这是对观众的礼貌问题。”他说完,松了一口气,“好了。接下来我就去跟舞台监督通一下气,毕竟乐团演唱换了独唱,考虑到气氛问题,多少也要换节目位置。”

“欸,你觉得舞台监督那么伟大的人会听你的话吗?”唯莎了笑。

“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吗?”他反问,笑了一下,放好了化妆用具,拉门出去。

唯莎了开始觉得仲夏是个很神奇的孩子。不管说着什么,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说起来在他这个年龄段里,有这么特别气质的大概真的没有几个。

……浴缸超人嘛。

唯莎了咧嘴笑,心情也开始好起来。

手机的震动打断笑,唯莎了开始摸手机。也不知道刚才仲夏读完短信之后随手把手机放到哪儿去了,一时间还摸不到。

唯莎了前前后后摸了个遍,震动声嗡嗡地响着,听上去似乎是越来越急促。唯莎了也急,摸了半天终于摸到,震动便停止了。

少年推开门进来时就看见唯莎了捧着手机胡乱地捣鼓着。

“怎么了?”

“你不在的时候来了个电话……”唯莎了哭丧着脸举起手机,“我担心是晓霖打过来的,结果刚摸到手机就不响了。”

“我看看……”仲夏接过手机,“唔,真的是晓霖呢,他大概是不放心你没看到短信又打电话过来的吧……我回过去看看……啊。”

“嗯?”

“没人接,你听。”

电话凑到耳边,唯莎了听见几声“嘟——”的长音之后,忙音便接着响起来。

失望地吐了一口气。手机被少年塞回了手上,唯莎了握住发凉的合金体,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哦,对了,”仲夏说,“节目顺序已经调过了,还有三个节目就该你了,准备什么的都做好了吧,你唱的曲子我擅自决定了,就是你以前公演时唱的一首慢歌,只不过这次伴奏换成MD带了,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仲夏,谢谢你。”

被仲夏一路牵着从后台走到前台通道,饶是已经有不少演出经验,唯莎了还是紧张得有些手抖。毕竟大场面还是第一次,而且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

“舞台是向观众那边延伸的葫芦型的,还好你的歌不需要做什么花哨的点缀,不必考虑升降台什么的,不过在葫芦腰的地方有一节朝下的阶梯……”少年咂了一下舌,似乎很不放心,“你真的不用我牵着你上去吗?”

“可以的。我只要上去走两步站在后面把歌唱完就行了,我不想让观众看出来我看不见。”唯莎了摇了一下头,“我不会去前面的,你安心啦。”

“那……”

“放心啦。”

前面一个节目结束。观众礼貌的掌声响起来,仲夏扶着唯莎了上了通道连通舞台的阶梯,从台下引着她站好。

掌声渐渐地小下去,可以猜得出灯光已经被全部关掉了,上一个节目的演员匆匆地从另一边跑下台的脚步渐渐放远。

唯莎了深呼了一口气。

“喂,”是仲夏的声音。

唯莎了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温软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带着青涩而又熟稔的味道,触到了发烫的嘴唇。

几乎是瞬间的温度。

柔软的触感很快地离开,拉出一道并不大的斜距,少年清晰的声音从耳畔的一点准确地传过来。

能灼伤人的,锋利的声音。

“接下来的表现,请不要让我失望哦……”

毕竟啊,我那么,那么的喜欢着你——

喜欢到,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和你,都非常可憎。

耳熟能详的旋律从音响里流淌出来,台下的观众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几乎都听不见,唯莎了执起话筒,在短暂的前奏之后控制好呼吸,练习了无数次的歌声跟着伴奏流转在宴会会场。

舞台上的镭射灯配合着音乐节奏变换着颜色,延伸出无数条彩色的线条,飞舞在偌大的空间里。

很好,如果照这样下去应该可以安然无事地完成演唱。

脚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同时维持着面带微笑的表情,歌声一句句拔高,唯莎了的心情也由紧张转为愉悦。

甚至可以想象到台下的观众望下自己是用的什么样的眼神。

不为任何烦恼而忧虑,只是站在中心迎接观众喜爱的目光,就可以只为这一个目的唱歌,忘记一切繁杂的琐事。

高潮部分来临之前有一段间奏,唯莎了朝着看不见的四周挥了挥手,移动也开始大胆起来。

如果不是无法看见的话,这将是一场绝妙的个人秀。

间奏的最后一个小节滑向高音作为结尾,唯莎了吸了一口气,以更兴奋的姿态把自己和观众的情绪拉向高潮。

世界被切掉了声源,音乐就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无数窃窃私语汇集成巨大的杂音,扑面而来。

唯莎了愣在了原地。

突然中断了伴奏,观众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没人出面来解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不耐烦。

唯莎了在前一瞬间曾经犹豫着想跑下台去。毕竟演出中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而且不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可是后一瞬间,唯莎了收回了已经向后退去的脚。

这个时候不能后退。

如果哭着跑下台去,那才是真正的失败者。

自己并没有错。自己的演唱,直到刚才,一直都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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