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歌音……(2 / 2)

晓霖掀了一下眼皮:“......嗯。”

“是什么?”

“......”他握紧手指,脸开始渐渐地红了起来。唯莎了疑似听见了隔壁床发出的偷笑声。

“我听不见呀。”

晓霖猛地站起,一抬头,动作太突然,险些带翻了输液架,支吾了半天,似乎能把还没说出口的话全都磨成粉末。

“我是说!咳......那个......嗯......”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几乎听不见,“......昨天对不起。”

“噗。”

“喂!”不满地瞪过来,某人似乎觉得道歉这事实在是太没气势,又开始一连串地补充说明,“说起来都是你的不对啊,你怎么可以跟仲夏那小子那么亲热,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呐,换谁谁都会生气吧......”

“你吃醋了。”唯莎了下定论。

“没有!”声音再一次变小,“......嗯啊吃醋了。”

没想到晓霖会突然坦诚起来,唯莎了愣了愣神:“你在担心什么,我是你女朋友欸。”

“我不该和他一般见识对不对......你摔下台阶的事情都是我接到医院电话才知道的,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他......”晓霖话锋一转,“你为什么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呢......贫血到晕倒......”

听到最后一个小分句的唯莎了心里涌起一阵愧疚,转开话题。

“仲夏呢?”

“昨天我接到医院电话来了之后,他就回去了。说起来......”

“嗯?”

“他似乎和以前的你一个学校的。”

“欸?真巧。算起来就应该是我学弟咯。”

晓霖顿了顿,自负地笑起来,笑容里多了一抹轻蔑:“他才高二,也就17岁的样子......”

笑容背后的意思很明显。完全没有竞争力。

“......所以。”他伸开手臂,把唯莎了搂进怀里,“你不会喜欢他的对不对。”

她的脸贴在他的左边胸腔上,温热的气息透过皮肤和一层薄衬衣静静地传过来。

唯莎了伸手去摸他第四根肋骨靠左边一点的地方。那里有一道细长的伤痕,伤疤周围的皮肤有些粗糙,唯莎了的指尖开始发烫。

“不要让自己再受伤。”晓霖的手指探过来,握住她的手,贴在伤痕上。

唯莎了听着晓霖的心跳声,思绪渐渐飘远。

认识晓霖大约是半年前的事。

高考结束之后,拿着一份很可笑的成绩单唯莎了毅然决然地搬离父母,打着“长大成人”的招牌独自租了一套旧公寓开始单独生活。

大学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复读也是浪费时间。如果再考个同样的分数,就丢脸到想si了。

抱着以上的想法,唯莎了开始正式的步入社会。刚开始的时候踌躇满志,一连换了几个“不合适自己”的工作,越到后来越丧气,这才体会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可以说,认识晓霖是在前途一片灰色的时候。

那个时候唯莎了的临时工作是站在大街上发传单。

大冬天的抱着一叠印着“让美丽像微笑一样美”的广告单子伫立在呼啸的北风里,用被冻得僵硬的笑脸来堵住路人把单子塞过去,再眼睁睁地盯着几秒钟之后还带着自己可怜体温的广告单被扔进垃圾桶。

唯莎了特别想把自己骂一顿。

白痴。

和自己搭档的是一位看起来有些资历的前辈,完全达到了处变不惊的地步。唯莎了很羡慕她,可以把发传单这种事情当成是别人的事情在做,游刃有余地发,毫无感情起伏。

“你还太嫩了点。”前辈是这样评价自己的。

然后在某一天,唯莎了认识了一个比自己更嫩的新人。

前辈要去参加朋友的一场婚宴,那家伙貌似是前辈找来的临时替代她的人。帅得很提神,行为更加提神。

那个叫晓霖的新人,在没其他人看见的时候把广告单子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垃圾桶,唯莎了只来得及喊一声“喂”。

“嗯?”他完全一点儿都没自觉的样子,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指,拢起来,朝里面哈了一口气。

“你......”

唯莎了看了看眼垃圾桶里的广告单,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忽然觉得自己也实在是够傻兮兮的。

那个男生似乎是会错了意,咧开嘴对她露出好看的笑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单子,也给扔进了垃圾桶。

唯莎了气得只想扇他一巴掌,搞不好最终的结果是,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也得泡汤了。

“你冷吗?”他的笑容很准确地晃到了唯莎了的眼睛,就在唯莎了愣神的时候,被一只手拖着进了最近的一家快餐店,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杯热牛奶已经送到了她手上。

就是这样相识的。

认识晓霖的过程不算浪漫,不算曲折,不过到很久以后,唯莎了也记得那个男生骄傲得能灼伤人的笑容和那杯热牛奶的温度。

发传单的工作算是打了水漂,但和晓霖却渐渐熟络起来。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加入他的计划。

“乐团?”

“是啊,我和我的朋友准备搞一个。”

“啊,那很不错啊。”

“我很喜欢你的声音,嗯......要加入吗?”

正在喝水的唯莎了愣了一下神,抬起头来,然后眼前晓霖的脸就放大了。

过了很久唯莎了才回过神,晓霖的脸红得快要开花了,手指在桌上划了半天圈圈,才小声地说:“欸,和我交往好不好。”

唯莎了又反应了半天,脑袋终于转过弯来。欲盖弥彰地继续喝水,喝了几口猛地被呛住。

“咳咳咳......”

狼狈地抬起头来去寻找晓霖的眼睛。

晓霖用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看自己。

唯莎了就笑了,轻声说:“好。”

“你答应了!”男生跳起来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乐团有主唱啦!”

唯莎了张大嘴巴。

晓霖蹦完了才回到座位上,帅气的脸上阳光灿烂,对着空气挥了三拳,才用眼角余光不断地瞟唯莎了,“我有女朋友啦!”

在晓霖的疑似语言圈套中,唯莎了加入了乐团。成员都是晓霖的朋友,阿肯比晓霖大一岁,晓霖比左道大一岁,左道比唯莎了大一岁,由于晓霖的关系,唯莎了和阿肯还有左道的相处就很轻松,经过努力,乐团也像模像样嘟走上正轨。

晓霖美好的形象加上乐团几支不错的原创歌曲,粉丝群被很快嘟聚集起来。随着乐团的发展越来越顺利,唯莎了看见晓霖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热烈和欢喜。

唯莎了甚至有些嫉妒了。甚至可以明显嘟感觉到晓霖的变化,晓霖眼睛里的光彩是,只有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才有的,尽管那些光彩的,粉丝更看重他的外表,而非手指下流动的音符。

“比起乐团,晓霖还是适合当单纯的偶像。”这是阿肯的原话,阿肯说的时候特别隐去了“偶像”前头的形容词,尽管所有成员都知道那个词跟“花瓶”如出一辙。

“总之,能吸引粉丝就是好的,剩下的不是还有我们吗?特别是莎了,你是我们的王牌哦!”后来阿肯又说。

当然说这些的时候晓霖没在场,但唯莎了听了之后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我想这次公演之后,我们不如好好再练习一下技巧吧。嗯......你看,如果以后顺利的话,说不定会有“星探”什么的挖掘我们出道的呢。”

第一次公演之后回家的路上,唯莎了斟酌着用词对晓霖建议。

公演非常顺利,小小的社区广场上聚集了比想象之中更多的人,原定的1个半小时,在粉丝热情的要求下延长到了2个小时,之后还有一些执着的小女生不肯离开。

唯莎了侧过头去望着晓霖的侧脸,昏暗街灯下他的轮廓是柔和的弧度。

“嗯?”他似乎没听清楚,把脸微微侧过来一点儿,形成一个亲昵的姿势。

唯莎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我说啊,你今天似乎弹错了几个音,虽然被主旋律掩盖过去了......”

晓霖静静地把头转了过来。

回家的近路是条偏僻的小街,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再加上有晓霖送自己回家,唯莎了是绝对不会走这条道的。两盏街灯之间的距离大概有50米,他们现在的位置恰好是距离两边影子都显得最长的地方。

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中,晓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唯莎了眨了眨眼睛,努力去辨认晓霖的表情。

晓霖似乎是在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累的缘故,连声音也显得轻飘飘的。

“……又有什么不好。”

唯莎了没听清楚前面是什么,“嗯?”

晓霖勾了一下嘴角,这下唯莎了确定了他是在笑了。

“我是说,只是因为外表而被吹捧,又有什么不好?”

终于听清楚的时候,唯莎了反倒是语塞了。说起来,这样对晓霖提意见的自己才有点自我中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何况晓霖本身也没有说错。

晓霖没有继续说话,似乎在等待这边的回答,唯莎了连吞了几下口水,鞋子也在地上磨了几下,才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喜欢吗?”

“……欸?”

“难道你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难道就因为粉丝喜欢我的外形,你就觉得我没才能,所以要离开我了?”

“都说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说法,唯莎了踢了几下地面,“只是……”

晓霖似乎有到此为止的意思,撩起她的头发,挽到耳后,他别过眼去。

把键盘包从左肩换到右肩,他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有密集的脚步声渐渐地朝这边过来。

那一次是唯莎了第一次见识真正的地痞,一群穿着不三不四的年轻人围过来,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嚷着要他们交工园场地的租用费。

明明小区广场是公共场地,修建时候的费用都分摊在购房者身上的,是不可能有什么租用费的。

紧接着唯莎了做了一件让她后悔不已的事。

晓霖本来都想给钱之后息事宁人的,可是唯莎了想来想去,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忘记给这类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就在钱包被抢走的时候,唯莎了打了电话报警。这几个地痞一见她要报警,立刻变得凶狠,掏出匕首来,想逼她挂掉电话。

说时迟,那时快,如果那个时候不是晓霖扑上来,那一道就结实地插进自己的心口了。几个混混见状飞快地溜了,只留下急得快哭出来的唯莎了和胸口被开了一个大口子的晓霖。

由于当时灯光昏暗,没有看清楚几个行凶者的长相,警方调查到最后不了了之,但连晓霖胸口的伤痕是永远无法消退了。

左边胸腔第四根肋骨靠左边一点的位置。左道事后感叹,如果伤口再偏一点儿,晓霖就立刻去见他过世的外婆了。

唯莎了不止一次后悔走了那条近路,不止一次后悔的在那里叫住了晓霖。如果他们不走那条路,或许没有停下来的话,大概就不会发生那件事情了。

每次触碰到晓霖的伤口唯莎了都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唯莎了,这是你欠他的,是你欠晓霖的。你没有资格再怀疑他。

“话说回来,你就真的不能正视下自己的健康状况吗?”晓霖似乎还在生气,重新把唯莎了按回枕头上,拿起一个苹果,笨拙的削着,“从我认识你起,你每个月就要去医院那几天吧?”

唯莎了盯着围绕苹果旋转的刀尖,没说话。

苹果是今年的新苹果,削起来的时候还有“嚓嚓”的轻响。晓霖一个人又“嚓嚓”了一会儿之后,才把有如小狗啃过来的苹果递给唯莎了。

唯莎了在发呆,没有接。

晓霖就把拿苹果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才重新把苹果塞到她手里。

“我说,要不那几天我来照顾你吧,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每个月非要去看什么心理医生,不过男朋友来照顾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哈?”

“什么嘛,你那‘你是来毒死我的吧’的眼神!”

“才没有!真的不用啊,我能行的,乐队的事不是挺忙吗?你不用分心的,邻居什么的会照顾我的。再说了,看心理医生是缓解压力,又不是我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唯莎了做了一个超人的姿势,“不要来啦,那几天我爸妈也要来,知道我交男朋友的话会杀了我的。”

晓霖回给她一个鄙视眼刀:“我就那么上不得台面吗?”

唯莎了嘿嘿地笑了几声,开始吃起苹果来:“对了,你说那个仲夏是我母校的学弟吗?”

“嗯,他是这么讲的。你想干嘛?”

“没没没,我就是想谢谢他,毕竟是人家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嘛。”

唯莎了停止了拒绝,避开晓霖的视线,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伸手偷偷摸了一下眼睛。

说起来还真得再次见见仲夏才行,不止是道谢。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这边唯莎了吃着苹果,那边晓霖已经开始在削第二个了。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晓霖是低着头的,眼睛藏在垂下的刘海后面。

他似乎削的很认真,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刀尖上。

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擅自将眼前的晓霖和第一次公演之后的晓霖两者之间影像重合了。

同样的显得表情模糊,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那种平静的背后给人不安的感觉,连同旋转的刀尖都显得锋利阴森。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

如同见到仲夏时的那样,无数次梦中的雾气将她包围,被模糊所侵蚀,辨不真切。却诡异得让她背脊发寒。

不该怀疑晓霖。

唯莎了摇了摇头,把视线移到窗外。

似乎是醒来之后才看见天空,明明是暮春四月,天空却蓝得有些让人心堵。

唯莎了把苹果核扔进垃圾筐。

说起来,当时晓霖见到那些地痞时的表情,并不吃惊。

就好像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出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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