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歌音……(1 / 2)

从唱第一首歌起,唯莎了就注意到那个人群角落里的少年了。他静静地站在沸腾的人群里,专注地望着舞台的方向。前面歌迷们的手臂不断地挥动,遮住少年藏在阴影中的脸。

如此的自发而成的公演已经是第四次。作为一个非专业乐团,能聚集起这么多的粉丝也是一种不容易的事。也逐渐乐团的成员们下了多大的功夫。演唱的歌曲内容已经过半,人群已经达到激动的顶点,一年几首快歌下来,唯莎了汗流浃背,却被观众的热情感染,情绪更加兴奋。

接下来的一首慢歌,唯莎了示意了一眼乐队的其他成员,前奏缓缓地响起。在唱出歌词之前,唯莎了最后望了一眼让她很在意的那个少年,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微微偏一偏头,弯眼露出笑容。

在灯光的作用下,少年的原本浅色的眸子呈现出剔透的深紫,宁静的气息似乎与喧闹的会场格格不入,却又意外的没有生硬的感觉,仿佛它也是狂热的粉丝之一,只是狂热的方式更加安静而已。唯莎了定了定神,开始唱歌,在这同时,她打定了一个主意。

开场到安可曲,观众的气氛节节高涨,乐团完成了至今为止最成功的一次公演,在宣布结束的时候,还有很多歌迷不肯离去,久久地徘徊在作为演出场地的城市广场上。唯莎了迅速卸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前台找那个少年,果然如她所想,少年还没有离去,似乎很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正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含笑望着她跑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聚集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唯莎了跑到少年面前停住,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鲁莽,甚至连要说的话都没想好,就这么跑了出来。霓虹与灯光的蒸腾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雾气。那个少年在雾气中轻轻地睹过来,那样精确而柔软的眼神,如同已熟知百年千年。

倒是对方先开了口。

“很棒的歌声。”

公演结束的关系,很多灯光都熄灭了。少年的眼睛恢复了本来的颜色。那是一种很稀少的浅色,淡的似乎蒙了一层清冷的雾气。少年大概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眼神却是和年纪不相符,比一般的同龄人多了一丝看不透的悲伤。

唯莎了早在前几次公演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每次公演都会到场,然后一言不发专注地聆听,最后在结束时静静地离去。每次望着自己的时候,都会露出这种让人奇怪的眼神。

他总是薄薄地笑着,笑容里包含了似乎没有谁能做到的精确到分毫不差的温柔,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给人一种微妙的安心感。与温柔相契的,是温柔的背后是同样精确分量的悲伤,两种情绪完美的融合,就仿佛是天生如此。

若说他是死忠的歌迷,这种安静的氛围完全就够不上狂热的资格,可他却像是真的很喜欢她的歌声,每次到她唱歌的时候,他眼里的雾气就会渐渐浓烈,直到变得恍惚。所以唯莎了在无数的歌迷之中留意到了他,留意之后,更多的不解又接踵而来。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我的歌,歌迷的喜爱是对歌者最大的奖励。”唯莎了说了一句很官方的客套话,对方含笑着扫过视线来,让唯莎了觉得自己有些虚伪。

明明他已经衷心地称赞自己了。而她的回答似乎有些过于敷衍。她改口:“我记得你每次都会来看我们的公演,作为乐团的主唱,我真的很高兴......啊,不是客套话,我是说,看到有这么喜欢自己的歌迷,让我很开心。”

她还想说些什么,同伴的呼喊声远远地传过来,唯莎了把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里,对少年摊开手来。“嗯......接下来呢,我们乐队的几个朋友要举行一场庆功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嗯,就一起去吧,还可以签到乐队里其他的人。”她吐了吐舌头,“嗯,虽然由我来说会比较奇怪啦,可是站在歌迷的立场考虑一下,这应该是个不错的邀请,对吧?”

“请一定让我去。”少年的回答跟他的笑容一样温和,让人舒服。唯莎了揪了一下头发:“那个,虽然你知道的一定比我自己介绍的要详细得多......那个,嗯,我叫唯莎了。”

“我知道的。”他向所有资深歌迷那样,露出对偶像了如指掌的表情,勾起嘴角,“叫我仲夏就行了。”“仲夏?跟你很称的名字呢。”少年依旧笑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用对待陌生人的语气称赞他的名字时,浅色的眸子里涌上一丝悲伤。

“......谢谢。”他像所有的粉丝那样,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你等等。”搞怪的铃声响起,唯莎了掏出手机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合上手机盖,转过头来对沐阳咧开嘴,“餐厅已经订好了,跟我来。”

餐厅距离城市广场没多远,大概5分钟的路程。到了餐厅的时候,其他乐团成员已经等在那里了。唯莎了招呼仲夏跟上,然后一一地重新开始做介绍。

“阿肯。”

被唯莎了叫道的年轻男子咧开嘴,朝仲夏挥挥手。他是乐团的贝斯手,染着夸张的红色长发。

“左道。”

站得最近的少年拍了拍仲夏的肩膀。

“嗯......晓霖。”

唯莎了指指正提着道具走过来的男子,冲他扬了扬拳头,“不是说你先来的吗?怎么我们都来了你才到?”晓霖抓了一下头发,有些气恼地一一瞪完了同伴,才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倒是先到了,说起吃饭,一个比一个快,道具都忘记拿了......”

“好啦好啦,你不就拿过来了嘛。”阿肯大咧咧地拍了下手。

“哼。”

“不要生气了嘛,晓霖大帅哥,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嘛。”

“那孩子是谁?”

冷场了好一会儿唯莎了才发现晓霖在问自己,于是把仲夏从身后推了出来。“这孩子叫仲夏,被我挖掘出来的最忠实的歌迷哦,别看他不说话的样子,其实我们每一场公演他都来了哦!鉴于如此铁杆的歌迷实在难得,我就邀请他一起来庆功宴了。”

在唯莎了介绍的时候仲夏一一地对成员们点头致意,规矩的样子弄得阿肯不自在的脸红了,左道用肩膀挤了阿肯一下,阿肯盯着仲夏,脸由红变紫。

“阿肯看上仲夏了。”

“胡,胡说!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睛颜色很特别......”“你是混血吗?”晓霖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唯莎了,转头问仲夏。少年摇摇头,也看了唯莎了一眼之后,把视线停到晓霖身上。几秒钟之后,晓霖微微皱起眉,离开了视线之后,才听仲夏说:“你也......你也很特别啊。”晓霖飘开的视线又落了回来。

那边左道和阿肯还在东拉西扯,阿肯红着脸追着左道,围着剩下的三个人转圈,左道嘴里嚷着“脸红啦,脸红啦,解释就是掩饰,脸红就是证据”,像只猴子一样灵活地跳来跳去,气的阿肯一边大喊“抓到你就揍死你。”一边挥舞的拳头追打。

晓霖咪起眼睛。似乎是没察觉到,对着自己而来的锐利视线,少年弯起眼睛,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朝唯莎了那边靠过去,淡色的瞳仁溢出柔软青涩的气息,微微在晓霖身上一转,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唯莎了作为调解人介入阿肯和左道的临时战场,仲夏也很自然地掺和了进来。“你们还要不要吃饭了?干脆绕着餐厅跑个100圈回家算了!”佯装生气的唯莎了,用自己的身体分开打来打去的两个成员,接着仲夏出场,两人一人一个倒把战斗分子隔离。

被隔离开的左道还不死心,话题又转到了调解人身上,在唯莎了和仲夏之间扫了一圈,撅起嘴:“切,莎了姐跟仲夏默契度真高,明明才第一次配合......啧啧,难道说是夫妻相哦。”

“喂,明明你比我大,干嘛还叫我姐折我寿?万年娃娃脸小心被人贩子拐去卖哦!还有啊......”“左道,你说过分了哦。人家正牌还在这儿,你就开始乱点鸳鸯谱了哈。”阿肯趁机挣脱了唯莎了,如愿以偿地敲到了左道的头。左道抱着头痛呼一声,嘴里冒出一串接一串的恶毒诅咒,阿肯听得脸都黑了,又一拳敲了下去。

唯莎了有些尴尬地朝晓霖看过去,后者大度地拍了拍她的头,又亲昵地拈掉她头上一截线头。“卸妆时候毛巾留下的痕迹吧。”晓霖笑。那边唯控天下不乱的左道已经同时吹起了口哨,尖着声音学着歌迷的叫法:“哇哦......晓霖大帅哥......”还没叫完,又被阿肯一拳头砸下来。

“你们是情侣吗?”仲夏含笑问,“我也是听歌迷内部传过的,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呢。”他就像是一只被早已设定好程式的人偶,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是偏头的那一微弧度都完美得让人找不出任何的缺馅。或者说,那种甚至完美到了可怕的地步。

明明毫无威胁性的,温和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让晓霖觉得有些烦躁。“货真价实的情侣哦!黄金搭档哦!莎了姐已经是晓霖哥的人了,小仲夏就不要打莎了姐的主意了哦。”左道跳过来冲仲夏挤眼,“所以说,还是找阿肯吧,阿肯多有范儿......嗷!我表扬你呢,你干嘛还打我!”

阿肯殴打完左道,拉了拉晓霖,“喂,都站在门口干嘛,进去啊,点菜去啊,再等下去人家都快关门了啦。”

仲夏一弯眼。

点菜的时候气氛有点僵,大概是有些不习惯乐团成员内部庆祝的时候有外人来吧,左道被警告之后收敛了许多,一向是活跃气氛关键的阿肯都只是闷着一张脸,不时地瞟一下坐在唯莎了旁边的仲夏,而唯莎了另一边的晓霖更是只盯着上来的开胃菜,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因是进包间的时候左道多嘴问的一句话。“喂,我说小仲夏,你不要什么时候都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啊。我问问你啊,虽然说你是莎了姐的歌迷,但对我们其他成员呢,有什么感觉?不会你只迷莎了姐吧?”

左道应该是想让仲夏说“整个乐团我都很喜欢的”,话已经问得如此露骨了,可仲夏还是没有顺他的意,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左道就睁大眼睛:“哗,果然是冲着莎了姐来的!莎了姐最近对小男生的吸引力越来越强了!喂喂喂,那你对莎了姐呢,仅仅作为一个歌迷的憧憬还是......”

本来是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的,但一句话下去,气氛更加糟糕了。仲夏似乎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地给了最准确的答案。再加上那副微笑着的表情,让除晓霖在外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我喜欢她,很喜欢。”

愣了大约有两秒钟,晓霖豁达地笑起来,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被情敌当众反应到的感觉真不错,”他笑得露出一排贝壳白色的牙齿,“虽然你的表白足以证明莎了的魅力,可是当着我这准男友的面,似乎有点不择时机吧。”顺道给了仲夏一个“同志还需努力”的手势,打了一半,晓霖停住动作,冷下脸来。

仲夏说:“晓霖哥哥长得很帅,真的很帅,一定有很多人喜欢的呢。”这句话是晓霖打手势之前说的。然后仲夏又说:“......但也只限于很帅而已......晓霖哥哥的特别之处。”

于是晓霖的手僵住了,生硬地放下来,轻佻了下巴,虚眼盯住少年。仲夏却像是没有注意到晓霖的不满,用一种礼貌温柔的语气继续把话说完。最后仲夏说:“所以我只喜欢唯莎了的歌,因为她的歌声里是有灵魂存在的。晓霖哥哥虽然外貌出众吸引了很多粉丝,但他是乐团里最大的一个败笔......一个没有才能的键盘手,会毁掉所有人的努力。”晓霖握紧了拳头。

唯莎了赶紧给仲夏使眼色,少年带着笑,诚意十足地躬下身:“对不起。”直起身子的时候朝晓霖飘去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少年迷起眼睛,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或者说......那是轻蔑的,盯住猎物的眼神。而那声诡异的“对不起”总觉得就是一根露骨的刺,刺到晓霖最忌讳的地方。

乐团成员除了唯莎了这个唯一的异性之外,晓霖的长相是最拔尖的。或者说,和很多人相比,晓霖的外表都是非常出色的。由于帅气的外形加上爽朗的性格,他一个人身上几乎聚集了粉丝群的大半数。晓霖的外形和亲和力是他的资本,他一直认为这是他强于所有人的地方。

而今天忽然被一个小男生,毫不留情地当众讽刺这一点,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沐阳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虽然也是用了万分礼貌的语气,可背后藏的意思晓霖几乎是瞬间就听出来了。键盘手没有才能,博取人气是靠脸。

偏偏还不能对那张微笑诚恳的脸揍下去。他或许是无意间说出来的,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打多说话不经过大脑,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可是当晓霖接触到那双浅色的眸子时......他再次烦躁起来。

......那种毫无攻击力的软软的眼神,恰恰就像最锋利的针。唯莎了拉着仲夏有些生气地交代了些什么,晓霖没听清楚,只是看见了少年不断地颔首,依旧是那副清淡的,温和的样子。如同不着痕迹地tiaoxin宣战,让人火大。

菜还没上齐,晓霖就搁筷子说他吃饱了。“主角都走了还庆什么庆?”阿肯不高兴地嚷嚷。晓霖摇头:“我还有事,真的。你们先吃吧。我得赶时间,本来就是要提前走的......”“晓霖大帅哥不给我们面子,难道也不给莎了姐留面子?”

听到有提到自己的名字,正在把虾往碗里夹的唯莎了筷子一抖,虾落到盘子外边。唯莎了看了看晓霖,又看了看盘子外面的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晓霖见状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筷子给唯莎了夹虾,可筷子还没够到盘子里,另一只筷子动作更加迅速地拈起虾放到唯莎了的碗里。

唯莎了转头就迎上了少年的浅笑,仲夏放下筷子,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只笑眯眯地对唯莎了说了一句所有歌迷都会说的话。

“恭喜今天的公演成功。”

找不到任何破绽。晓霖蹙紧了眉。唯莎了看了看虾,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晓霖,之后把仲夏的虾放回他的碗里。“谢谢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已经吃饱了,抱歉啊。”“没事的。”仲夏笑了笑,淡色的瞳仁绽开柔软的光,他再次拾起筷子,慢慢地把那只虾吃下去。

唯莎了注视着吃虾的少年,他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可以用衡量道具量出来,标准精确得一丝不苟,完美到了病态的地步。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这种精确让人觉得有一丝丝的别扭。唯莎了移开目光:“晓霖?”“他刚刚出去了,叫你一声你没有回,看上去是在生闷气。”左道手托腮,“莎了姐你不厚道哦。”

“他走了?”唯莎了站起来,“什么时候?”“就刚刚。大概一分钟以前。”唯莎了对大家道了歉,连忙追了出去。毕竟把仲夏带到成员内部的庆功会里来的是自己。所以她也没有权利过多去指责仲夏的权利,可是至少不能让晓霖误会了。虽然把仲夏一个人丢在包间里也有点不妥,不过......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还是晓霖比较重要。唯莎了跑出餐厅,却不见晓霖的人影,又问了迎宾的小姐,在确定晓霖已经走了之后,唯莎了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回来,刚抬头就对上了仲夏的眼睛。

少年站在门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直以来眼底迷蒙的雾气消失不见,冷琳琳的视线让唯莎了脸上硬是挤出来的微笑有些挂不住,干脆冷下脸朝仲夏走了过去。还没开口,就被他抢白:“他走了。”

“嗯。”有点摸不清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看起来在生气。”

“没有。”

“你在生我的气。”少年歪起头,盯住唯莎了的嘴角,“你明明在生气。你在气我说话没分寸,让你男朋友提前离开。”他说话就跟他的表情同样的一针见血同样的准确到不留一丝情面。唯莎了长吐一口气,松了松肩膀,扯下官方虚伪脸,狠狠地剜他一眼。

“没错,我生气了。换别人一样会生气。谁愿意在本来该开心的时候听那些扫兴的话?虽然啊,你说你是我的粉丝,可你说过的话真的让我很为难。”“为什么说是本来该开心的时候?就像你也认同我说的话,但又必须命令自己‘一定要开心’一样。”仲夏不认同地皱起了脸,专注地望着唯莎了的眼睛,似乎很是不解。

唯莎了语塞。过了一会儿,她才听仲夏继续问:“你开心吗?”他的声音温柔好听,声线不尖锐也不低沉。薄薄的一片儿,又是让人心情放松得恰到好处。问题有些突兀,唯莎了不知道他到底在问哪方面,睁大了眼睛。

“嗯,我是说,这种生活,你开心吗?”非常随和的语气,犹如邻家男孩,问题的内容已经触及到了一个普通歌迷不该触及的范围,却让人没有丝毫觉得不适合。唯莎了咬了一下嘴唇:“你问得真奇怪。你人也挺奇怪。”

“你的歌声不是用来迁就这种肤浅的歌的。如果再跟他们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少年很严肃地没有再笑。这句话终于成功把唯莎了激怒。她瞪住仲夏的浅色眸子,凑近他的脸,挑起眉毛,昂起下巴,冷笑出声:“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歌迷,说出来的话一再让我生气......你到底是为了取笑我才谎称你喜欢我的歌呢,还是你根本就觉得拆开我和我男朋友,耍着我好玩儿?”

然而少年却一丝一毫没有露出慌乱的情绪,他眨了眨眼,眼底压不住的悲伤一点一点蔓延出来。“你开心吗?”他不依不饶,“你幸福吗?”“你回答我的问题!”唯莎了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面对自己。这种年纪的小男孩果然是自我中心又让人讨厌的,虽然自己也表现得过于夸张,可是只要让他乖乖道歉,让他露出害怕的表情就好。

唯莎了的计划再次落空。仲夏似乎是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了自己的话题,就是被抓住狠瞪,眼底也沉寂得全然没有波澜。“掩藏再好的人都会有破绽。如果我说过的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的男朋友为什么不立刻反驳?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会把生气的情绪放在脸上?”少年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就连在质问的时候,语气也轻软温柔,“晓霖在歌迷面前的形象一直是开朗而有风度的,按照常理来想,他最多也就是一笑置之,根本不会跟我这种小男生斤斤计较。”

“你在说什么?”

......温吞地却又向无法控制地方向发展的牵引。“......可是他不仅计较了,还不给所有人面子提前离席,表面上看起来是在生气,可是你不觉得那是一种逃避吗?”他越是说着尖锐的话,眼神却越是温柔。“逃避事实,因为他不想听到有人对我的话表示赞同。因为那等于直接否定了他。”“根本就是你的思维方式很奇怪。”唯莎了松开他,冷着脸说。

“晓霖丝毫没有顾及到你也在场,明明你们是情侣,他却一点儿也不为你着想,把你晾在一边自己逃走,可见他本质上就是个自私的人。”......分毫不差的情感融入,越来越柔和的语调,越来越尖锐的指向,就如同是无法抗拒的暗示与诱导。似乎一切都变成他所揭示的那样了。

只觉得胸口里积压的奇怪的怒火越来越盛,唯莎了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比看起来更加可憎。“你够了!你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吗!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歌迷!”

“你自己都说我是你的歌迷,我只是你一个人的歌迷,不是晓霖的。”仲夏轻轻垂下眼,不知道为什么,唇角那抹笑痕显得寂寞。“你要小心一点晓霖啊,他不像表面上那么一心一意对你的。他善于掩藏,却无意识会流露出缺点,而这种缺点对你带来的伤害往往是致命的。”

“它会害了你。”

最后,他抬起眼,用着绝对的口气轻轻宣布。

紧随其后的就是“啪”的一声。少年缓缓地伸出手指去触摸脸颊上那片嫣红的伤痕。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低下头去。“你到底是谁?做出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有的没的说了那么多,不觉得很过分吗?”

唯莎了还维持着扇完巴掌的动作,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不断地暗示自己要平静情绪。越是暗示,就越觉得自己过分了,就算不是歌迷,就算对方说了惹人生气的话,可是自己做事也太不经大脑了。

直接一巴掌挥过去能起到什么效果?说不定还会激化矛盾。她张张嘴,道歉的话在舌头上转了一圈又原封不动的滑进肚子里。估计是下手太重,仲夏的左脸颊像是烧着一般红起来,苍白的脸上起了一丝一丝触目惊心的血丝,他用手捂住了大面积的红痕,但还是有一部分曝露在外面。看着都会让人不忍心。

他也只是用手去盖住被打的地方,又不敢真的覆下去,就那么虚虚地罩着。手指皮肤不经意地触摸到脸颊的时候,他都会小动作地飞快移开,随即是有些吃痛地皱起眉头。然后皱起的眉头迅速地松开,恢复成平和的姿态。

仿佛是不想让唯莎了觉得愧疚似的,他飘开视线,侧过头去。唯莎了一下子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了。抖了半天嘴皮子,又恨不得自己那巴掌扇到的是自己,犹豫了半天才小声的问了一句“痛不痛”。比蚊子还小的声音。

......看上去都很痛。非常痛。痛得要命。仲夏摇摇头:“......不痛。”逞强!明明就很痛!唯莎了咬住牙齿,探手过去抓他的肩膀,用力一转,硬是把他拧过来面对自己,又自我厌恶地垂下头,憋了半天。

“那个,刚才,请一定不要放在心上。我......我......”“我”了半天,唯莎了眼睛一闭,“对不起!我对我刚才的行为对你抱歉!可、可是晓霖是我的男朋友,我想我比你了解他的多,所以也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失礼的话了好吗?”

“......呵呵.你很了解他么?”听到了笑声,猛的抬起头来,倒吸了一口气,连究竟想说什么都彻底忘记。仲夏依旧在笑。温柔的,安静的,恰到好处到某种极端的程度。“为什么道歉呢?”他问,漆黑的发丝落到浅色的眼睛里,少年很不解地弯起眼,寂寞地笑着,“一点都不痛的......只要你解气就好了。”唯莎了说不出话来。见她咬住嘴唇乱摇头,仲夏的目光更加柔软。

“算我说错了好不好,会痛,会很痛,”他一步一步退到大门的台阶边沿,“是我让你生气的,只要你不生气,多打我几巴掌好不好......”“你被虐狂啊!”唯莎了握紧拳头,恨不得把他咬来直接吞了。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思路绝对有问题,才会说出那么让人为难的话。

“你看,你还在生气。”睫羽垂下一道精致的弧度,少年难过地说。“你,站在那儿别动!”唯莎了磨牙,“对,把遮住脸的手放下来,让我看看。”唯莎了大步朝他走过去,脸上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其实心里难受得要死。自己一定是脑袋卡壳了才会和他较真,才会真的生气一冲动就伤害他。

如果他的脸真的伤得很严重的话......这么想着,这么走着,世界就像被谁切断了光源,猛烈地暗了下去。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失去影像的同时被无限放大,来势汹汹,把耳膜撞击得声痛。从头到脚都冰冷下来,唯莎了凭着记忆去寻找仲夏的方向,伸长手去想够到他。但眼睛在看不见的时候,身体的反应总是会变得迟钝不堪。

唯莎了没有抓到仲夏,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她只能听到少年焦急的呼声。然后一脚踏空,从阶梯上滚落。仲夏的声音渐渐得听不见了。突如其来的漆黑让唯莎了只来得及把记忆停留在少年肿起来的脸颊上。一定是很痛很痛的。她想。

“......因为你不记得我了,可是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啊。”......是谁在轻声耳语,扑面而来的,熟悉的声音,可是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辽阔、空旷、刻骨铭心,甚至带了一些怨愤......那是属于被记忆荒芜的温柔。

离离光光黑暗中,像是做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梦。公园里的秋千总是没有人去玩,就那么空落落地晃荡着,让人觉得浪费。被风吹动的时候,铁链和木头摩擦出来的刺耳声音会让脑袋立刻停止思考。

就是这样的地方。被妈妈教育着“那秋千看上去就像要坏掉了,了了一定不要坐上去哦,会摔下来的”自己一边低声嘀咕着“妈妈是骗子”,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到木板上的时候又再次开始犯难。秋千板与地面的距离太高了,就是最大限度地伸出脚想点到地面也不可能。

无法触到地面的话,秋千就荡不起来。一想到没办法玩儿了,就觉得莫名火噌噌地往上蹿。胡乱地拧动着身子,想借助力量让秋千动起来,结果却只让屁股被摔得火辣辣地痛,秋千一动不动。

好失望。抱着如此想法,正准备灰溜溜地从秋千上滑下来的时候,有一只手触到了自己的背。小小的一团温度。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或许是梦境的关系,从自己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他扬起的嘴角判断出他正在冲自己笑,轻轻地吹到耳畔,带起一阵酥软的痒。那是她确信看到过无数次的笑弧,如水一样的温和,精确完美得分毫不差。

四周是一片模糊了视线的淡淡雾气。他一边笑,一边轻轻地开始推动秋千。世界开始来来回回地起伏摇晃。快乐的感觉逐渐升起。秋千越荡越高,越荡越高,整个人就像是要飞上天空。稚嫩欢快的笑声从嘴里溢出来,自己的笑声和小男孩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垂下眼就可以看见他站在秋千架的旁边等待自己从空中落下,又再一次让自己飞起。他的身体瘦瘦小小,穿着一件连兜帽的外套,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他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明明那么小,却可以有力气把自己推动呢。

这么感叹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缩小了。小到只有和小男孩相似的年纪。秋千荡到最高点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见公园外有棵高大的银杏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场景让人非常怀念。

唯莎了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是晓霖焦急的脸。

晓霖看起来一整夜没睡好觉,眼睛下面一圈淡淡的乌青。见到唯莎了睁开眼睛,晓霖的一张脸全都皱了起来。

唯莎了知道自己逃不过一顿好训了。

果然不出所料,变成熊猫的晓霖以长叹一口气作为开始的信号,开始了拉拉杂杂长达半个小时的碎碎念。在同病房的阿姨一副“你男朋友对你真好”的艳羡眼神里,唯莎了才听见作为最后结束语的“还好这次没摔倒头,贫血到昏倒你平时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总比你来照顾我好吧,晓霖大帅哥。”唯莎了揶揄,“连做个煎蛋都能把太阳变成日全食,幸亏我没吃,要吃下去进医院的理由就不是贫血而是中毒啦。”

传说中“黑太阳制造者”的晓霖同学很郁闷地张了张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话说回来我怎么在医院的?”

“喂!不要转移话题!”

“才没有。我是说啊,我记得你昨天早就闪了吧,谁把我送进医院的?”

“你觉得还有谁?当时只有你和他在场。”晓霖的脸沉下来,连语气都低了好几个调子,咬了咬下嘴唇,有很隐晦地呲了呲牙,像是被人欠了八辈子的钱似的。

那就是仲夏咯。

唯莎了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瞟了一眼晓霖鼓起的腮帮,忽然觉得有些头痛。

医生对晓霖说自己是因为贫血而晕倒,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有谁把她真正的晕倒的原因掩盖了起来......虽然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隐瞒晓霖的地方。

不用说,这个谁一定是仲夏。而仲夏却已经有很大可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再瞟一眼还在郁闷中的男友,唯莎了不由得笑起来。

晓霖像个大孩子那样撅起了嘴,摆出一副“我很生气谁理我谁倒霉,但是不理我的我让他更倒霉”的脸大刀阔斧地坐在一边,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公鸡似的梗着头强撑着,却又不断拿眼角的余光往这边瞄。

唯莎了看着晓霖有些出神。

不得不说,自己的男朋友是百里挑一的。不管是外形还是脾气,在同龄的男生里都处于拔尖的位置。唯莎了最喜欢的是晓霖昂起头的样子,锋利的轮廓凸显出来,犹如阳光般的骄傲,几乎可以把人灼伤。

所以就连晓霖时不时地使性子都变成了宣昭个性的优点,因为唯莎了很清楚,他虽经常使小性子,但最后的最后还是会由着她。

说起来,任性的那一个应该就是自己了。

“看什么看。”晓霖脸有点红,瞟开了眼神。

唯莎了坐起来,有些突然的动作牵动了正插着点滴针的左手,一丝暗红色的xue顺着细细的输液管道流了上去。

晓霖起初还摆着大爷的架势,看到之后就坐不住了,“轰”地扑过来,想要把唯莎了重新摁回去。

唯莎了反应迅速地躲开他的手。

晓霖扑了个空,哼哼了两声,又坐回原处,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没事的。”说着唯莎了抬了抬一下左手,果然输液管里的xue已经不见了。

“......嗯。”

“......嗯......我是说,你看起来有话想要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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