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ntidue(1 / 1)

“请问,唯莎了是不是住在这里?”阿婆抬头去寻找声源的时候,就看见了那个少年。天光从尽头的木窗里透进来,打在水泥质的地面上是一片虚虚的白色的影。

少年站着的位置正好逆光,冷金属色的光线擦过少年的轮廓,使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被光侵蚀了。“请问,唯莎了是不是住在这里?”似乎是怕阿婆没有听清楚,少年又重复了一遍,他侧了侧脸,于是侵蚀逐渐加剧。

就在这时,阿婆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瞳色很淡,似乎微微地蒙了一层雾气,柔和了原本因颜色而显得锋利的眼神。少年弯了眼,柔软地笑着,笑容里的温柔不多不少,几乎是恰到好处的精确。

“找唯莎了?”阿婆咪起眼睛,想把他看得更明白一点。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让人猜不到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礼貌地点点头。或许是因为举动连同表情都太过完美,反倒给人一种疏离感。

“......你不知道吗?”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婆冲着对门努努嘴:“你说的那个唯莎了啊,以前就是住那儿的。嗯,挺古怪的一小丫头,不过平时人倒还不错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少年的眉宇渐渐蹙起:“为什么您用的是过去式?”

“她死了,今天早上被发现的。”阿婆上下打量着少年,“死的还不止一个,还有个年轻的男人。说起来......”她慢慢地盯住少年的眼睛,“那个秀气的小子跟你的眼睛颜色很像......虽然我这么问有些对死者失礼,不过你跟唯莎了是什么关系?”然而他却错开了话题。“请您务必尽可能详细地把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死者是在更早一些的时候,看见有人倒在地上。老人好心想扶他起来,走近之后却发现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似乎是从楼上失足跌下来的。老人当即报了警,警察来之后逐一询问了小区里的人,唯莎了对门的阿婆证明这个跌下楼的男子在前一天曾向她询问过唯莎了的住处,于是警方锁定了跟男子关系最大的唯莎了。

“现在回头一想,”老人似乎在斟酌着字句,缓缓道,“那个蕤宾叫的年轻人也十分有礼貌,和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有种被尊敬着的感觉呢。”她笑了笑,似乎也觉得在陈述的过程中加入了自己的评论有些别扭,于是继续说起来。

无论怎么叫,唯莎了也没有开门。警察们觉得蹊跷,于是强行撬了门锁,进去之后看到的场面与敲门时不祥的预感刚好吻合。那名叫唯莎了的女子倒在地上,手里握着半杯已经洒的差不多的水,身旁是散落的大剂量的安定。法医立即鉴定了两人的死亡时间和死因,警方又找来了证人,很快得出了初步结论。

唯莎了:22岁,女,大量服食安定自杀而亡。

蕤宾:22岁,男,坠楼,全身粉碎性骨折,颅骨破裂出xie而死。

在事发之前,两人发生争执,争执中名叫伏葵的男子不幸坠楼,在短短的半小时之后,唯莎了因为过度的悲愤服药自杀。沙发上还有大量的新鲜内置,足以证明她情绪崩溃,哭过很久。“您说他们发生过争执?”“他们当时吵的声音很大,你估计也看得出来,这个小区的房子都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不怎么好。”

“您都听见了?”“是啊。”阿婆叹了一口气。“当了几年的邻居,我从来不知道唯莎了那个丫头可以激动成那样,虽然我没看见,但那声音就跟指着蕤宾那小子的鼻子骂似的,‘一切的错误都是你造成的!’她说着类似这样的话......唉,真不知道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好闹的,估计也就是为了爱情死去活来......”

少年不着痕迹地打断了阿婆的话,“你说已经和唯莎了当了很长时间的邻居了?”“大概也有3年多了吧,刚开始的几个月,那孩子不像是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什么大的打击,性格突然就变了。那丫头似乎得了什么病,每个月有几天都会看不见,那个时候我就过去照顾她一下,这么说来,好像昨天也是她看不见的日子......”

她忽然停住了话头,然后猛地朝前走了几步,直到换到了有光线可以清楚地使她看到少年容貌的地方。阿婆揉了揉自认为昏花的眼睛,在仔细的把少年的脸端详了一遍。忽然就被自己脑海中惊现的想法吓得无法说出话来。为什么已经察觉了,却不肯去注意到呢?这个少年,这个前来找唯莎了的少年......

她可以肯定,不是他年老眼花。她可以肯定,如果坠楼而死的蕤宾再年轻几年,绝对和眼前的这名少年长得一模一样。似乎每一个细节都是完美复刻的,就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别无二致,仿佛死去的蕤宾,就是眼前少年时间的延伸。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阿婆终于问出了声。

“你......到底是谁?”

从方才说话起停滞下来的光的侵蚀,在这一刻再度开始。少年并没有回答。他依旧微笑着,精致的温柔背后,一抹冰冷的悲凉漫溢而出。他只是笑。笑痕里每一个情绪都如此精准无误。......更恰到好处的温柔相契合的,是恰到好处的荒芜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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