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浪人，伽蓝星（2 / 2）

……

“公元3042年物理学家钱锺意发现空间奇异子，之后的十年有一群热血的年轻人聚集在一间简陋的实验室里成功的组装出人类的第一台曲率引擎，这其中就有航行史上第一位伟大的大航行家张白凯，而人类的第一片星区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曲率引擎发明后的五年人类正式迈出太阳系，大航行时代开始了……”

物理历史馆内，丁曲正在为这届新生讲授历史物理学的第一课。他是石怀大学的一名历史物理学教授，专门研究近古天文学。

丁曲带着学生转完一楼的展览室，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逐渐远离的浅红色双阳，对学生们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后天我们讲历史物理学中著名的锲科夫原理，大家记得预习。”

这时物理历史馆门口跑进来一名学生，他告诉丁曲外面有一位黑皮肤的半角人先生正在找他。丁曲一听就知道那是谁了，向面前的学生道了谢，便赶忙向物史馆外走去。

物理历史馆外的一棵大树下，有一个人，身材偏胖，穿着咖色休闲装，皮肤偏黑，额头有两个小突起，嘴巴周围留了较短的胡须，他手里捏着公文包看起来有些着急。

“福迪警官，街边抛尸案我不是推荐了一个人吗？最近刚开学我这边的工作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

丁曲走到树下，福迪警官眼睛一亮，热情的搂住他说道：“多亏教授您了，那人很不错，帮我们警局很大的忙，抛尸案的凶手已经归案了。话说他的破案手法和您有很大的不同，但都同样叹为观止……”

丁曲推开过于热情的福迪警官，“哦？那可要详细的说给我听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的别墅怎么样？”

“可以，正好我有别的事想拜托您。”

天空中的浅红色双阳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失，而陷入黑暗中的石怀市有条不紊的亮起了不同明艳的灯与招牌，人们正常的上下班，买菜吃饭，休息睡觉……，没有人觉得不正常，这本来就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事。人群中也只有李A会好奇的向天空张望。

李A来到伽蓝星已经有一个月了，但浅红双阳消失的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没错这两颗恒星在伽蓝星的天空停留了不止一个月。

过了马路沿左街走五分钟，拐进一间小院。院子正中有一个方形小花园，围着花园的是一座三层旧品字楼，品字楼的正厅是房东夫妇以及他们的儿子儿媳女儿的住所，左右两侧各八间房每层楼两间，李A租的房间是右侧一楼的第二间。

李A掏出钥匙正要开门，他相邻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骂骂咧咧走出，看到李A立刻闭了嘴，赶忙将手里捏着的一沓子脏旧的斯特鲁纸币揣进怀里，摇晃着离开。

“李老师，你回来了？”一个面容姣好眼角有少许细纹的女人，红着眼走出来，手臂有明显的擦伤。

“嗯，刚回来。那个刚才……”

“那是我前夫，我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算了，不说他了，我叫妙妙来。”面容姣好的女人苦涩的叹了口气，转身叫她的女儿。

“妙妙，你李老师来了。”

很快一个六七岁的可爱小女孩儿从女人身后探出头来，红肿着右脸，眼神中有些胆怯，确定眼前的人是李A后，立马高兴的抱住李A的腿，仰着头眨巴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小女孩儿妙妙身上穿的是当地的特色服饰。浅红色的软金属科技帽上面，有不断变化的美丽花纹，那是伽蓝星上独有的百芙兰莉，它在每一个太阳年前后开一次花，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花朵，这样能持续一百个太阳年，最后一次总是格外的美丽，那罄人的香气会吸引不同的生物，直至最后生命的终结释放出致命的孢子，寄生在每个靠近它的生物体内，在他们濒死后，从他们的尸体上重生。粉色的连体褶纹裙上绑着紫色的飘带，裙边挂着十几个黑白相间的骨制小圆环，上面绘制着神秘的图案和古文字，鞋子是很违和的白色，很干净，不沾一丝灰尘。

李A拿出他准备好的糖果和童话书，妙妙高兴的接过，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便做了一个手势表达了感谢，迫不及待地回了屋。

女人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谢谢你李老师，您这么忙还给妙妙带东西。”

“没事，你等一下。”

李A打开门，进屋取了一瓶消肿的喷雾。

“赵女士，这个疗伤消肿很好，给你。”

赵玲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接受了，低着头脸色微红的回了屋。

李A坐在书桌前看着海奇尼的诗集《瓦奇达的呼唤》，一边欣赏着诗中的意境与韵律，一边寻找着可能藏在诗句中关于瓦奇达的秘密。海奇尼不仅是诗人、画家，还是大航行时代末期最伟大的大航行家，传说他走出了银河系，到过宇宙的尽头。海奇尼死后，星空中开始流传一些有关宇宙尽头的秘密，其中一些冒险家还曾公开申明宇宙尽头的秘密就藏在海奇尼后期的一部分作品中，这一度掀起了一场席卷整个银河系收藏海奇尼作品的热潮，这导致海奇尼的所有作品都抄上了天价，令人唏嘘的是天价作品促使了无数盗版的海奇尼诗集与仿画的出现，正因为这些仿品的广泛传播，即使是银河系最偏远地方的孩子都能朗诵几句海奇尼的诗，家家户户都有一幅海奇尼的仿画。白银时代初期，白银政府辟谣，最后整理出版了海奇尼的原版诗集，海奇尼的画作不少也进了白银国家历史博物馆。

李A手上的这本就是公元6240年白银元年白银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第一版海奇尼的诗集，它是石怀大学图书馆馆藏之一。

在诗集《瓦奇达的呼唤》中瓦奇达是一座漂泊在星空之外的小岛。小岛中有很多奇形怪状发着荧光的植物，他们的根系扎在黑色的小沙砾中，而这种黑色的沙砾铺满了整个小岛的表面，脚踩着他们比踩在沙子中更响更硬。当然还有一些黑砾石，他们除了黑以外形状有棱有角较为规则，多以方形为主，表面很光滑，不透光有少许反光，结构致密不像碳那样有分层，质量比石英石要重很多。除此之外，岛上还时常弥漫着浓雾……

“……世界裹在乳白色的轻纱里，星光在脚下不远处闪烁，抬头啊，天空一半是蓝色的尘，一半是红色的星，低头啊，已经是黑沙海尽头，眼前的是雾，远处的是白纱，再远处的是乳绸，趴下啊，沿崖壁望，黑的浓稠，那是深渊的凝望……”李A看的入神不由得轻吟起来。

外面忽然出现响动，紧跟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和细微的谈话声。李A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太阳时下午三点多，换算成伽蓝星的时间是晚上二十四点，伽蓝星的一天是七十二小时。

李A继续阅读手中的诗集，没有理会外面的动静。

咯吱！

几分钟后，一个清晰开合门的声音从旁边房间传来，脚步声逐渐远去，李A皱着眉向窗外看了一眼，继续自己的翻阅，这本诗集比较厚，内容又非常丰富，读起来就有些慢，他需要加紧时间，过几天还要还回去。

李A被时钟吵醒，从桌上爬起，窗外依旧是黑夜，不过花园周围和对面的一些租户都亮起了灯，合上读了一半多的诗集，放回书架，然后舒展了一下身躯，算是结束了今天早上的晨练。

今天不算是伽蓝星的周末，他必须去石怀中学给学生们上课。李A现在的身份是石怀中学高级班的数学老师李远同。原来的李远同是石怀市的本地人，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由于福利院院长富兰克林的影响，他对数学充满了别样热情，并且他很有天赋，曾在伽蓝科学报上发表过几篇论文，这得到了伽蓝星首都大学校长库兹马的注意，李远同才有幸进入首都大学进修数学，三年前李远同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石怀市，没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后不久他成了石怀市的一名中学老师，同时也失去了对数学的热情。李远同平静的生活日复一日，直到遇见赵玲，他的生活重新有了色彩，然后他死了。

李A拿起包，推门出去，看了眼花园里开得正盛的紫晚兰和夜昙，就听见右边楼梯处有人下来。李A扭头，看到披着一头金发、额头有两个小突起、浅黑皮肤的女性半角人踩着最后一节台阶。她戴着白色的手套，身穿金色玫瑰裙，头上简单搭配着一个蓝色的百芙兰莉发卡，整个人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以及令人心情愉悦的香气。她转身走到院子，看到李A脸上瞬间一抹浅笑微微点头。李A这才看到她胳膊上挂着的一个小花篮。

这个美丽的半角女人叫赛琳娜，和他同一天住进这个院子，是一个香水调配师，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采花，院子里的紫晚兰和夜昙也是她种的，而之前的小花园都是些杂草和野花。

“这么早就去采花？”

“不早了，这个时候开的花是最甜最香的，采起来也最好，再晚一分香味就少一分，制的香精就差很远，更别说调制了。”赛琳娜说着，便来到小花园边查看起里面的紫晚兰和夜昙，顺手摘取里面开的最好的，放入小花篮。

“正好，我房间缺点颜色，你回来时可以给我带一朵吗？”李A点头，看着赛琳娜手里刚刚摘取的一朵紫晚兰说道。

“哦，也行，到时候我放在先生门口，不过断了枝的花骨朵过半天就凋谢了，先生是每天都要吗？”赛琳娜略微惊讶的转过头看着李A。

“嗯，每天都要，这是今天订花的钱。”李A掏出十张斯特鲁币递了过去。

赛琳娜微微一笑，接过钱离开院子出了门。

李A郁结，看了眼指间别着的紫晚兰，忍不住憋出了笑。

忽然主厅传来一声响动。

李A转头看到房东夫妇的儿媳梅林提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垃圾袋晃动着时不时响起瓷瓦碰撞的声音。

“李先生今天起的真早！”梅林身体瘦弱脸上有些憔悴，但看到李A还是率先问候一句。

梅林和房东夫妇的儿子莱塔几年无所出，并且梅林是从隔壁市远嫁过来的，靠不了娘家人，而莱塔又是个懦弱的性子，所以她时常被房东夫妇打骂，这个月看着越发瘦弱了。

“今早有课，来给我吧。”

李A看着梅林提着一大袋垃圾有些吃力，便主动接过。

“谢谢。”梅林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有拒绝。

“不用谢，你回去吧，不过是顺便罢了。”李A笑着摆手，提着垃圾往院子外走去。

“早。”一个刚跑完步满头大汗的寸头青年迎面走来。

李A点头，两人在院门口错身而过。

“这道证明题是数学大师佩雷曼六十岁时给自己的孙子出着玩的，当时他的孙子诺埃尔用两个小时就证出来了，我加了几个条件，简化了问题的难度，给你们半节课时间，谁先做出来，谁先下课。”李A讲了半节课的书本知识，随手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便坐在椅子上看起《瓦奇达的呼唤》的后半部分。

……夜的纹路像山脉沟壑，你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你看不见渺小如我，我看不清深邃如你，你摆了摆手掌，传出沙沙的响动，我闭上眼，聆听你对我的呼唤；夜的纹路像一杆天平，你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你不清楚我的惮颤，我不明白你的漠然，你肆意地加着筹码，一切缓缓的倾倒，我闭上眼，等待你对我的审判……

“老师，我证明完了。”

李A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到课堂下最后一排一个瘦弱麻子脸的学生，站起来扬了扬手中的稿纸。

李A惊讶的看了眼手表，只过去了二十分钟。

“你叫什么名字？”

“杜比顿，拉瓦·杜比顿！”

李A走向美食街上，寻找一种适合自己口味的食物。

初来伽蓝星的时候，李A就发现当地人的饮食比较奇怪，都喜欢吃苦食，通过询问他才知道苦食的主要原料是苷穗，因为伽蓝星土质的原因，这种引进的良麦进过几千年的种植发生了突变，从甘甜转变为瑟苦，因为原住民祖祖辈辈、从小到大的食用，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有外来的人才无法适应这种口味。

关于苦食，还伴随着一个传说，一个有关伽蓝星来历的传说：大航行时代末期，世间最后一位圣佛伽蓝，路过一颗原始落后的星球，看到里面的人茹毛饮血，深感自己的罪孽，便踏入这颗星球，教授人们种植，让他们摆脱饥饿，然后传播佛学，教化人们心中的兽性，一来二去，当伽蓝佛醒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不过当他看到整个星球全是寺庙与僧侣的时候，他释然了，最后他坐在自己亲手孕育的土地上圆寂了，他的血与肉消散在那片土地，伽蓝舍利也被僧侣们埋入地下，在那里建设了伽蓝佛庙，之后僧侣们发现他们种植的粮食都变得苦涩，所有使用过的人都莫名的长寿，僧侣们知道这是伽蓝佛的馈赠。白银时代，随着这颗星被纳入到白银共和国的版图，大量移民涌入，他们发现这颗星球有非常多的伽蓝寺和信奉伽蓝佛的僧侣，所以之后被命名为伽蓝星。

据李A所知，伽蓝星人确实比一般人长寿，他曾在石怀图书馆看过石怀市日志，里面记载着石怀人普遍寿命在两百岁左右，且石怀市迄今为止寿命最长的人活了二百六十多年。白银时代人类的普遍寿命都在一百二十岁左右，而在这里堪比短寿，所以这里被称为长寿之星也不为过。

不过令李A困惑的是，他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过一个僧人和一座寺庙，他尝试寻问过当地人，但他们都讳莫如深，有的甚至说这里从来都没有过僧侣或寺庙，难道那个传说也只是传说？

李A游荡在美食街，专门寻找外地人开的门店，他们那里往往有其他星球地道的美食，至少不那么难吃。

美食街的肉铺比较少，大多都是烹饪、油炸的素食，李A尝试着进过几家肉铺，但他都没敢买，因为几乎所有肉食他都辨认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对于肉铺老板的介绍他不太信任，最终还是决定逛几家素食店，咬牙买一些苦食和他家乡独有的一种甜菜，中合在一起或许不那么那吃。

李A拎着两大包东西走出一家外地人开的素食店，看到不远处有卖糖果的摊子，忍不住走了过去。

“老板，这种糖怎么买？”李A拿起一个兔子形状的糖果问道。

“哈，这里所有的糖果一斤三个斯特鲁币，虽然有点贵但货真价实，这是我从首都伽蓝城运过来的，都是正宗的好糖果……”

糖果摊子的老板在李A耳边喋喋不休，李A却置若罔闻，眼睛死死的盯着一家肉铺，不一会儿，他看到两个老人提着沾有血渍的篮子走出来，那篮子盖着旧布，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很容易想到他们在肉店买了一块三四斤重的鲜肉，回家或准备熬汤，或准备吃肉……

李A埋着脸继续挑选着糖果，老板仍然站在他身边继续说个不停……

晚上，李A备完明天的课程，正打算继续阅读诗集，他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李A开门看到是对面的租客海沃，她顶着一头碧波般的秀发，但看起来有些乱糟糟，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碧蓝色的眼眸，脸上有一些小小的雀斑，让她看起来有一种独特的美，她身穿一套淡绿色的睡衣，整个人看起来还没有睡醒。

她是一名作家，时常宅在家里，作息显得很不规律。

“你看到威廉夫妇了吗？我想拖迟一下这几个月的房租，但没找到人。”

威廉是房东夫妇姓氏，他们本名叫克罗埃·威廉和菲奥娜·威廉。

“没看到，你可以问一下威廉夫妇的儿子儿媳，说不定他们知道。”

“问过了，他们一天都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了，也正着急呢，想着要不要报警。”

“那你再问问其他人，或许有人知道。”

“好的，很感谢你，那不打扰了，祝你晚上安眠。”

李A关上门，回到桌前，拿起了《瓦奇达的呼唤》……

早上，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来到院子，李A看到对面的另一位女租客辛，整个人倒在地上拼命后退，哭泣中一脸惊恐的看着门口处躺在地上的身影，因为天色昏暗所有人都看不清那是谁。

李A上前凑近看到那人胸口处插着一柄匕首，向上看到那是脸色苍白两颊消瘦的男人，细微中他闻到了一丝酒气，李A脸色一变，他想起来了，这是赵琳的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