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唐楚和苏烟1(1 / 2)

唐楚十五岁之前,是熙梁簪花唐家的小少爷,年纪轻轻,外出远游,好任侠,疏狂仗义,不知烦恼为何物。

十五岁将过的时日,他迎来人生中第一桩烦恼——他太弱了!拳脚相加竟然打不过一个女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死缠烂打半年,总算拜那女人为师,跟随那女人左右,发誓要学尽她的毕生绝学,最后将她打趴下!

十八岁这年他抱剑过无崖桥庄,又被另外一个女人打趴下。

知鹇一只脚踏到板凳上,居高临下俯视这黄毛小子,拇指一划鼻头,冷笑道:“哪里来的山野小子,竟敢在我面前闹事。”

唐楚滚到地上,泫然欲泣,那双眼睛犹在死死地盯着知鹇,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吓,好唬人的孩子,你是谁家的?”

“簪花唐家的?”一旁的宋梧也探出头来,看地上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摸着下巴思索。

“瞎说,我才不是。”唐楚还在嘴硬,没想到有个眼尖的已经揭发他。

宋梧指着他束发的玉簪,道:“你这玉簪可是件晃眼东西,这朵桃花暗纹,不是唐家的嫡系不能有吧。”

熙梁的簪花唐家已经是五代皇商,先祖以做手工珠花发迹,到而今,不仅皇宫嫔妃们的首饰珠宝,整个熙梁城的贵妇们无不有簪花唐家的东西。老家主还在先帝朝时毁家纾难,巨资支持建造东海水师,抵抗海盗,立下汗马功劳,迄今家中还有先帝手书牌匾“功比将相”,可见其中地位。唐家虽在朝堂无甚高官,却凭着这万贯家财还有祖上的功勋也得跻身熙梁豪族,与一众皇亲国戚可平起平坐。

“巨贾家的公子,缘何来这偏远蛮荒之地呀?”知鹇蹲到唐楚身边笑,想伸手拔出那根簪子把玩。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影闪过,知鹇手下一空,再抬眼看,那小公子已被人扶起,退开三步。

那是个女子,一身灰色衣衫,头带幕篱,看不清容貌,身材顷长,一手扯着唐楚到身后,一手举起一把长剑挡在跟前。

“你是谁?”知鹇拍拍手站起来,与幕篱后边的眼睛对视。

“丑八婆,我师父来了,你就等死吧!”唐楚在后边叫嚣。

知鹇眼角抽动,又想动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儿。没成想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灰衣女子闻言,反身甩了唐楚脆生生的一巴掌,动作酣畅淋漓,行云流水,倒是让知鹇自己吓了一跳。

唐楚捂着被打肿的脸,质问灰衣女子,“你为什么打我!”

“口出污言秽语,该打!”说着,灰衣女子又举起巴掌。

那小公子想是平日里被打多了,下意识地就往后跳,嚷嚷着:“师父你胳膊肘往外拐!看着人家欺负我,反过来打徒弟!”

灰衣女子的巴掌没有放下,放到又向前伸,“你若不惹事,人家缘何欺负你,必定是你做错了事。”

“师父呀!”

小小一个路边茶棚,被这二人闹得鸡飞狗跳,知鹇二人呆若木鸡,看这闹剧,也不知该不该插手。

“啪!”剩下那巴掌终于落到唐楚的另一半脸上时,这师徒二人总算决定坐下来与知鹇谈一谈。

“不打不相识,相识便是缘分,何不坐下来喝口茶歇歇,过会儿再打徒弟?”宋梧坐在长椅上笑,摆上四个茶碗,倒满茶水。

二人停止了厮打,灰衣女子大大方方地坐到宋梧对面,那小公子却只唯唯诺诺地站在后边,捂着被打肿的脸,龇牙咧嘴。

“小徒顽劣,给二位见笑了。”灰衣女子抱拳,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知鹇颇为欣赏她这豪放性格,有些欢喜,坐到她身边,“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灰衣女子放下茶碗,缓缓拉起幕篱,露出后边真容。知鹇一望见那双眼睛,差些就忘记了呼吸。

女子的容貌不算精美,妙的却是那一双眼睛,顾盼流连,凄迷动人,好似江南烟雨笼罩下的河水,潺潺流动,却冰凉没骨。那真是一双极美的眼睛,若有人有这样的眸子,她该是生长在江南的大家闺秀,却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女。

“民女苏烟,黄州人士。”她略一抱拳,抬眸转过知鹇二人,最后落到宋梧身上。

“虽然徒儿有错,却不知二位是因何与他起了冲突?”

知鹇扑哧一笑,道:“原来你并不知缘由,便赖定徒弟惹事,若他是被冤枉的可怎么办?”

苏烟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仍是那种不冷不热的语气淡淡道:“若是冤枉他,也该打,因为他被你打趴了。”

“师父!”唐楚在后边跺脚。

“好说,不过小事,”宋梧又给她满上茶水,“我二人连夜赶路,风尘疲惫,路过这里时与贵徒争了位置,因此才发生不快。”

“你徒弟也是一片孝心,想给他师父找个阴凉的好场所,你不要怪他,你看,现在我四人不也和谐地坐到一起去了。”知鹇在旁边帮腔,“虽说多骂了我几句,不过我大人大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说着,一双眼睛还贱贱地瞟去唐楚那里,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故事的发展一切顺理成章又有些出人意料。两位姑娘互道姓名,又聊起要去的地方,一合计,发觉同路,便是十分合拍地决定要结伴同往。

唐楚跳脚不悦,被他师父用剑鞘敲打脑壳,训斥了几句便也不做声。宋梧一向好安排,也未曾有异议。

本来宋梧出熙梁时骑的是匹骏马,但因路途遥远,骏马娇贵,被知鹇蹿腾着倒卖了,换了条同她一样的驴,苏烟二人亦是骑着两匹矮脚马。于是这诡异的组合便是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师父为何答应与那二人同往,那男的倒也罢了,那女的一看就不正经,不是什么好人!”

夜里,驿站中的一间地字房依旧燃着烛,苏烟低头缝补着早晨唐楚磨破的衣裳。倒是唐楚,在一旁骂骂咧咧,很是不满。

“小楚,日后与他们一路的日子还长,切莫再要在他人面前胡言乱语。”苏烟不为所动,早就习惯了徒弟这种少爷脾性,不哄不劝,硬邦邦地讲道理。

唐楚不是没有抱怨过师父的脾气,看起来无论何时都是无喜无怒的,讲道理,她总是讲道理。

待唐楚不再发牢骚,苏烟才慢慢放下针线,悠悠说道:“他们去衮州,我们去青州,二州相邻却天差地别。衮州是出了名的礼仪之乡,青州却匪盗横行,我们此行,若是不结交一些朋友,寻些旅伴,怕是难保平安。何况……”她顿了顿。

“何况什么?”

苏烟抬眸凝视唐楚,那双眼睛带着雨雾,“你看清楚知道人是如何制服你的吗?”

这下把唐楚问倒了,他的确只记得自己与她起了争执,至于如何被打趴到地下的,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拜我做师父,这些年也学了些许本事,那女子她腿脚不便,却能轻易打败你,必然有过人的功夫。”

“师父你直说我差就行了呗。”唐楚有些羞赧。

苏烟抿嘴一笑,收拾收拾案子,催促道:“行了,去休息吧,今日轮到你睡地板,为师睡床了。”

殊不知隔壁,二人也在为谁睡哪里的问题争执不下。

“胡闹,你睡什么床!这床板靠着窗子呢,要是半夜哪个妖怪偷来将你虏去了,叫我一声都来不及!”知鹇抱着枕头赖在床上,死活不动。

宋梧扯着枕头的另一角,二人僵持不下。

“又让我睡桌子,我睡了三天桌子,你吃我的,用我的,让我睡个好觉都不行吗!”他咬着牙想把人揪下去,不知是知鹇太重还是自己太弱,居然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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