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尊公主2(2 / 2)

“礼、礼记。”宋梧结结巴巴地将手里书卷摊开给她看,脸憋得通红,手在袖子里都快绞成结了。

“哦?”小公主突然凑近,仔细瞧他做的注解。宋梧吓得屏住呼吸,身子僵直如树桩子,不敢有丁点举动。

她抬头看宋梧,眼睛亮亮的,“听闻宋小郎君家中藏书万卷,还有许多珍惜的善本孤本,父皇怨我贪玩不爱读书才将我遣来太学,不知小尊有幸,改日可以登门拜访,一览藏书大家之风采?”

宋梧脑子顿时就炸了,小、小尊要来我家?!

“可以,随时恭候公主大驾。”

他急忙忙施礼,扭头大跨步就走。他走得很急,生怕别人看到他红透的耳根。

那日已近春末,但繁花还是开得浓烈,宋家的书阁在花园一角,宋梧早早地就跑到上边来等人,焦灼不安,读书的眼角不停瞟阁下那条通往前院的石子小路。小路被旁边的花树拥抱着,红的黄的花开的香艳,靡丽的香味飘扬到阁子上,充满靡靡的恋爱甜味。

知鹇偷偷跟着宋梧到书阁,今日的宋小郎君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情理会她,就连她跟踪自己也不曾察觉。她觉得这少年异样,莫非是怀春了,于是就悄悄躲进一个书柜背后,能够看到他和阁下的情况。

她远远斜乜宋梧那双黑逡逡的眸子,眸子里亮晶晶的好像盛进了一抹星河。她突然就知道这个少年的眼神缘何而来。

小公主一袭粉衫,由仆人们簇拥着,翩翩然如扑入花园里的粉蝶,蹁跹起舞,她路过香径,搅动花香,卷起满径的花瓣围着她转悠,美不可胜收,这一幕足以让这个未知人事的少年心旌荡漾,暗心倾慕。知鹇叹息,他从未这样瞧过自己呢,一直以来他对自己永远都是冷淡的眼神,恶毒的言语,那双好看的眸子就像夏夜的死水,并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情绪的流露。她伤心地捏捏自己的脸,年纪是大了些,不过不至于这么难看吧。当年清溟选美,她可是高居榜首的呢。

小郎君躲在高阁上偷瞧那花园里的小公主,知鹇躲到窗扇后边偷看这两人,从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联系。说不清,道不明。

若是你真心喜欢这姑娘,我便帮你一把算了,反正统共你也没几年活头。知鹇心想,倒是有些怜惜起这二人来。

没成想这时候来了个不速之客。宋梧那年长五岁的大哥宋椿一袭青衫翩翩而至,弱冠的小伙子初长成,有种朝气蓬勃的俊朗帅气,比起整日病恹恹的宋梧,他大哥显然更养眼些。这些知鹇看得清楚,小公主也不瞎。

若说她原还是一只小粉蝶,在见到宋大郎君之后,立马变成了一朵怒放的鲜花,眉眼弯成月牙,忍不住地快跑了几步,又突然觉得失礼,改成小碎步快快走过去。知鹇瞟了宋梧一眼,那个肤色苍白的少年脸色迅速暗沉下去,那本来冰雪乍融的眼眸又慢慢冰封上。他又瞧了花园里二人一眼,默默关上了窗户,不一会儿,阁楼上响起朗朗读书声

知鹇又不想帮他了。小公主的眼神骗不了人,强扭的瓜不甜,她心仪宋椿,想必宋梧也看出来了。

“知鹇,你在不在?”读书的人忽然对着暗处轻唤,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冷峻,冷峻中带着一点倔强。

“在、在的,小郎君有何吩咐?”知鹇像个小厮一样一溜烟儿讪笑地跑出来,点头哈腰,讨好地凑近宋梧。

“知鹇,”宋梧顿了顿,眼睛瞅着那白白的窗户纸,窗户外边有两人你侬我侬,郎情吾意,不用看也知道,他眼神紧了紧,幽幽说道,“我想离开。”

“离开?去哪儿?”知鹇一怔。

“随便,哪儿都行。”宋梧显然烦躁起来,“我不想在宋府,也不想去太学,更不想呆在熙梁。”这里哪里都是她,是她,是心中没有自己的她,是利用他接近心上人的她,都是她。

知鹇嘴边抿成一道弧线,想是在忍住笑意,幸好此刻宋梧的心思没在她身上,没有察觉。她突然站起来,强硬地将他搂进自己怀里,揉着他的脑袋。

宋梧挣扎了几下,后来便放弃了,任她搂着。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紫檀木香,已经取代外边那香甜的花香了,这味道很安静,有那么一点不像她能用的香味。

知鹇看着他脑袋叹息,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别喜欢那个什么公主了,喜欢一下我好不好?”

宋梧被抱着,声音闷闷的,他道,“可你也不是她呀。”

“而且你九百岁了。”

“……住口。”

经过数天的鸡飞狗跳,宋梧终于抗争成功,拜别太学夫子,告别同窗,辞别父母,独自背着行囊,带走一个红衣女道士,与他踏上前往衮州的路途。

他对父母说,太学之学,不过书页之间,但世间真理又岂载于其中而已?自要去走遍天下,寻得纸上之外的文章。母亲自然是反对,但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欣赏这志向,说富家子成年前独自出门远游是殷朝贵族自古以来的传统,椿儿去不成,总要有一人去的,又说梧儿心有天下志,不可磨之,暗中支持,这边交锋了几回合,总算得到了全家人的认可。他对夫子说,读书数十载,尚觉所得甚浅,想寻得隐逸名仕,拜师学习。夫子捻了半响胡子,才慢悠悠说衮州斜拔山上有老夫一位师兄唤“真作道人”在此隐居,老夫毕生所学不及其十一,你若是有缘分,可自行前往求学。他对殷樵说,你小子老实在熙梁呆着吧,老子要去游山玩水了。殷樵说,呸,你就是受了情伤面子挂不住想跑吧。

不管怎样,宋梧总算收起行囊,饮好骏马,在众人的簇拥下,独自跨上征程。

不是独自,他一出城门走上官道,那个骑着瘦驴,穿着红衣的女人就闪到他跟前,对他笑嘻嘻的,说:“小郎君去哪儿呀?”

知鹇本就在府里毫无存在感,此番离开不过翻墙的事,不过她还是留了封书信,胡诌一番,让来送饭食的小侍女交给家里主母,算是个交代。

宋梧看着她也笑,说,“衮州。”

“衮州作甚?”

“游山玩水,访师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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