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渌心2（2 / 2）

“可她前尘尽忘，怕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知鹇伸手虚空一抓，只见不远处伏在地上的初雪突然坐得笔直，胸脯挺直，今早那团堵洞口的布竟被她抽了出来，回到知鹇手上。没有了那团布，她的胸口又开始汩汩流血，即刻染红了地板。

不知她从哪里变出的一套平王府小厮的衣服，给渌心换上，如此这般交代好，便躲在一旁看戏。

只见那道士又烧一道符，“噗”一声点燃在初雪身上，没成想这次逼着女妖现身却是一发不可收拾——那女妖身上流淌着红色血液，已然浸染了满院土地。

这一幕惊骇众人，心脏不好的妇人直接被吓晕过去，连平王也被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这时，不知哪一个小厮喊着：“这道士居心不良，根本是想引妖入府，要咒我平王爷呀！”

一声既出，群声附和。那道士早已被吓傻眼，他本以为抓了只普通妖怪演几场抓妖戏码，整几个小钱，没想到眼前这满地的鲜血，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收拾得了的。

眼见得鲜红蔓延，人人喊打，他索性一撅屁股，丢下桃木剑，抱头就往黑暗处跑。众人傻眼，没想到这人竟然可以这么做，一时间院子里火光冲天，家中仆役人人拿着棍子去搜这一个江湖骗子。

府里正忙乱着，府外又连夜来一队兵马，为首的巡防营统领通报说听闻平王府上有异，特来相助。

这一夜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待知鹇拎着被她一拳打歪鼻子的老道士，渌心带着又被堵上胸口的初雪回到宋府外墙下与从巡防营归来的宋梧集合时，天际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

那老道蔫了吧唧的，一身不伦不类的道服，一个破破烂烂的布搭子，一双八字眉，一撇山羊胡子，嘴角还长了个痦子，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一脸的骗相。

他苦哈着脸，一路在喊饶命，声音殷切，像只被捕了的老狐狸。

“贫道乃九清天宫座下大弟子，误入凡间渡此尘世劫难，若是诸位放我回去，来日贫道必金马玉车相送还，再帮诸位飞黄腾达，位极人臣。”

“贫道本无此心管这闲事，奈何此妖戾气太重，一意要害人，才出手相救平王，没成想却被此妖污蔑，此妖不除，天下为祸矣！”

“师父快来救徒儿呀！祖师爷爷快来呀！”

知鹇实在受不了了，一脚将他踹到地上，啐道：“收起你那套骗人的把戏，吃饭的家伙什都没了，叫唤什么！”

他逃出来时，确实把那套斩妖除魔的工具都落到了平王府。

“天亮后你就是全城的通缉犯了，心里不慌？”宋梧在一旁揶揄。

“诸位，诸位大贵人！诸位大神仙！请救救贫道吧！”那老道一愣，抱着知鹇的脚脖子就拜。

她举起了一个巴掌，佯装要抽下去，“你还叫‘贫道’？切莫侮辱了道门。”

老骗子眼前一亮，忙道：“原来是道友！不知道友师从哪门哪派？修何道？”

“无门无派，逍遥道。”她又开始随口瞎说八道，看到天色渐亮，心想赶紧把这人处理好，便说：“你刚才得罪的可不是普通贵人，那是平王，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要你命如同捏死一只蝼蚁。我要是你，现在麻溜地滚，在城门边候着，开城门的时辰一到立马滚蛋，此生此世不进熙梁！”

老骗子又磕头几通，最后怯生生地抬头试探道：“贫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知这女妖是何方神圣，竟劳动几位道友设计相救？”

知鹇又抬起了脚，顺势要踹，没想到踏了个空，差点一趔趄摔一跤。原是那老骗子见势不妙，就地一滚跑了。

幸好宋梧在身边，及时扶她一把，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保持形象。

知鹇院子，宋梧已经去上学，初雪被渌心小心翼翼抱到床上，还在昏迷不醒。

“您不是说伤不重吗，怎么会到现在都没醒？”渌心着急。

她敲着渌心脑袋道：“她底子是好，按理说不会有大碍的，唉，你看，你看，这不就醒了吗。”

渌心狗熊一样扑去床沿边儿候着，手边茶水毛巾都准备好了。

初雪甫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渌心满脸堆笑坐在自己床头，心底突然一暖。

这笑好熟悉，几百年来无人再对她这么笑过，如今重见到，只觉得温暖窝心。

“多谢两位仙君相救，此恩无以为报，奴家之后必日夜祝颂，为二人祈福。”

“省省吧，你又没有仙籍，你的祝颂没有法力的。”知鹇兜着手不咸不淡回答，被渌心恼了一眼。

“你不要理她，且养好身子，你放心，这诅咒我会帮你消弭的，你放心。”

“哟呵，你多大本事就能帮人消弭诅咒？”知鹇又冷嘲热讽。

渌心无视她，这二人含情脉脉你侬我侬的，看得知鹇浑身不自在，正想抬步离开，却听到一声细微的抽泣。

“实不相瞒，奴家这伤由来已久，日日消耗奴家的生气。其实本也时日无多，能在消散天地前遇到渌心郎君，奴家已经知足，不敢再奢求别的。”

“胡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诅咒，怎么可能要你命。你等着，我定会帮你……”

知鹇不为人知地冷笑一声，轻掩了门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昨夜奔波一夜，是有些疲了，便支着脑袋昏昏沉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