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梅香入梦(2 / 2)

两个人开始投掷雪球,一个砸,一个躲,砸的迅猛有力,躲得机敏灵活。小难民不但躲闪灵活,还能时不时反击。

这不是生死决斗,气氛更胜似决斗。

寒风呼啸,雪花飘舞,两个孩子在树林里穿梭,伴随着“哈哈”清脆笑声。三年的站桩可不是白练的,张从富的脚步飞快,小难民双脚还有点疼痛,最终被张从富追上。“嘭”一声轻响,小难民举起手臂挡住了雪球,化为一片的雪雾。

只见雪雾中突然冲出一人,小难民暗叫“不好”,闪电般往张从富肩旁戳了一下。这次张从富早有准备,身体一歪,只戳到大臂上。张从富同样出手,戳中小难民的肩窝中。

噔噔退了几步,小难民脸上早就没有笑容,只有痛苦和发怒的神情。

张从富哈哈一笑。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不好惹,二人冷冷盯着对方,都在心里盘算诡计。张从富心想:“我给了小难民一碗白粥,小难民喝到一半,摔掉粥碗;我给了小难民一个馒头,小难民吃了一半,扔掉馒头。两件事情让我很不高兴,今天小难民戳我一下,我更不高兴。难道小难民的所作所为,只是让我不高兴?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指着小难民道:“你恨我。”

小难民讥笑道:“恨你?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竟然言语上打压张从富,张从富非常很恼火,知道再这样问,小难民也不会告诉实话,想了想,换了问题:“你怎么变成难民了?”

小难民倒是说了实话:“我是山东寿张县人氏,家里贫穷,我便逃难,先去张秋县扛大活。你知道吗,张秋县有运河,拉纤搬货,这些活都是力气活。可惜这几年,山东一直干旱,闹饥荒,我们都没有粮食,等着朝廷的赈灾口粮,三个月没有看到口粮踪影,我们只好北上去逃难。朝廷派下清兵把我们都团团围住,像我们是土匪似的,我们一路北上,到了直隶境内,我们迷路了,来到此地。”

张从富瞧着小难民比我矮,比我瘦,却喜欢吹牛。他又问道:“你们当真是难民吗?为何派下八旗兵来抓住你们?”

小难民道:“我怎么知道,只有皇上才知道吧。”

张从富惊道:“你敢说皇上,那是大不敬的大罪。”

小难民笑道:“怎么了,拉纤搬货的人都是这样说的。皇上,当官的,每次都说有赈灾粮,其实都是蒙我们的,一粒米都没看到。我们只能逃难,到处要饭,那些混蛋乡兵,还有你们的保长驱赶我们。”

张从富道:“保长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坏人,只是衙门有规章制度,要求发现有流民,必须要禀告给官员。”

小难民哼道:“明天将军赶我们回到山东,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说这个官员是好,还是坏?”

张从富认真想了想,说道:“我看很多戏文,有公正的包拯包青天,还有秦桧秦奸臣,朝廷的官当然有好的,也有坏的。”

小难民嘲笑道:“你的看法很不同,你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张从富道:“我只是说我的看法,别人的想法与我何干。”

小难民哼道:“总有一天,我会让天翻地覆,日月更新。”

他脸上堆起一片灿烂笑容,这张笑容是张从富从未见过的,异常的惊艳和温暖,却感觉与小难民有一万丈的距离。小难民时笑时哭,时平静时怒气勃发,瞬间脸色骤变,让人畏惧,但也无法摆脱小难民的特殊的、强大的个人魅力。

他们又说了很多话,或者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出神,或者在拳场踱步。小难民开口说道:“你的师傅.......”

“我的师傅什么了?”这时张从富没有上前。

“没有什么,我只是问了问。我也有师傅,他什么都懂,还会看病。”

“你的师傅来了没?”

“他,他昨天死了,就在前往你们村里的路上。”

听到这句话,张从富却很难相信。小难民的性格多变,一会儿真,一会儿假,谁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他忽然心想:心想:“小难民是否有师傅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说出师傅来?”

他回忆小难民的种种的经历,发现小难民为何要恨我了。

小难民恨我生于富裕家庭,恨我有一个师傅,恨我给他的粥碗,恨我给他的毛毯,恨我给他的馒头。小难民喝了一般,啃了一半,就扔在地上。我想要快乐,他便不让我快乐;我想要笑,他便不让我笑。小难民真得恨我。

境遇不同,人生也不同。张从富确是一个幸运儿,家庭富裕,父母宠爱,而小难民却是不幸的,家庭贫穷,便逃难。名曰逃难,其实是要饭,在江湖上闯荡,只是要寻找一个出路。这一切的归根结底便是出身的问题。

张从富陷入沉默。

小难民却学着江湖人的说辞:“我们分手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转身快步离开。

张从富急忙追了过去,问道:“你,你叫什么?”

小难民已经消失在白茫茫的田野中,好像他根本没有来过,这是一个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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