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民难民(2 / 2)

清兵一到,吵闹声便听不见了,乡人和难民都畏惧看着清兵。

清朝统治天下,不过才一百年不到,顺治时的扬州十屠,赵州之屠,嘉定三屠等等事情都依然无法忘却,清兵的残忍暴虐人人皆知,老百姓看到清兵,好像看老虎狮子一般,从心里冒上来的一阵阵恐惧。

史保长曾经在县城呆过一段时间,帮助知县指挥军事行动,见多识广,那些清兵可不是绿营军,那是八旗军的镶黄旗兵,那个将军也不是一般的将军,铠甲上绣着龙纹,这是大清宗室,皇上的远亲啊。两个膝盖不自主地软了一下,“咕咚”一下,跪了下来,其他众人也纷纷效仿跪下。史保长哆嗦道:“将军大人,不知什么称呼您,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将军道:“本将军乃是山东德州守尉格图肯是也。这些流民迷路来到此地,奉命将流民拉到山东去。”

乾隆统治下,经济增长,民间富足,但是直隶、山东、河南等省份经常有天灾。有人调侃说三年小灾,十年大灾。这四五年里,鲁西北一直旱灾,田里收成不好,民间闹饥荒,难民成千上万,急需朝廷赈灾。乾隆贤明,日理万机,又知道百姓疾苦,朝廷下发赈灾粮。但是官员仍然腐败不堪,每次天灾人祸,正是他们的发财机会,赈灾粮款一层又一层的剥削,到了老百姓手里,一粒米都没有。乾隆又好大喜功,看到有“难民”、“流民”,心想朕治理天下,繁荣富裕,怎么可能有流民难民,一定是下属失职,立刻责难下属。下属也看到了乾隆的癖好,也不敢上奏,粉饰太平,看到难民流民只能暗暗镇压。现在山东难民太多,跑到直隶、河南、江苏,山东巡抚只好请德州守尉格图肯出马,毕竟格图肯是皇亲国戚,直隶官员也要给他面子。

侯史二人一听,特别高兴,难民的问题终于转移到将军大人身上,他们没什么事了。史保长要配合格图肯大人,吩咐乡兵,用绳子把那些“流民”绑起来。侯乡长也不甘示弱,命令乡兵把流民聚拢一起。这些难民已经是筋疲力尽,或者已经麻木,像是僵尸般被捆在一起,一句话都不说。那些躺在地上的难民已经奄奄一息,可能连一天都活不了了。他们好像是猫狗,无比驯服,随意处理。只见大雪飘渺,清兵直挺挺站立,铠甲铺满厚厚的积雪,脸色如冰雕一般,毫无感情,难民却在大雪下淹没了生机。

一个声音说道:“将军大人,难民衣不遮体,缺衣少粮,很久没有吃过东西,已经熬不过几天,如果将他们赶回山东,不知要拖死、饿死多少人。”

侯史二人闻言,暗暗大骂:“混账东西,谁说的,这是要连累我们呀。将军大人是何等人,他是皇家宗室,不受大清法令管辖,想杀谁便杀谁。”

但是格图肯却不是这样想的。乾隆治理国家,重视百姓疾苦,出现难民时,如果没有上报,这是欺君之罪。如果难民致死,造成难民的心态躁动,难免发生暴动,罪过更大了。而且乾隆以前是以“宽”治理国家,自从皇后死了,乾隆帝悲痛欲绝,心性也变了,不再以宽治国,而是以严治国。如果将军拖死、饿死很多难民,就被乾隆知道了,将军的性命难保。将军是何等之人,想到了此问题,问道:“何人说话?”

“草民赵学艺。”说话者正是赵师爷。

将军问:“哦,那你看如何将他们赶回山东?”

赵师爷道:“现在天寒地冻,如果将他们捆绑,他们熬不过一两天时间。到了山东,你将看到的是一排排的尸体。不如将他们在村里喝米粥,养身体,三天后在赶回山东,如何?”

张父也插嘴道:“将军大人,我们张家已经准备好了衣服和食物捐给流民,有的患有疾病,需要救治,我马上去请郎中给他们医治。”

将军想了一下道:“不可,三天太迟。本将军只能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我会将他们押解到山东。”

饥饿、寒冷、疾病等等哪是能一天内好的,按照将军的话,一天后又会赶到回山东路上,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死亡。赵师爷心里失望至极,不过难民终于得到一天休息,之后只能再想些办法。赵师爷对将军道:“多谢将军大人。”

转身对史保长喊道:“将军大人不是已经说了吗,让难民去吃够饭、穿好衣,治好病,你们在干什么?”

史保长一听,有点糊涂了,心想:“我是村里的保长,你不过是一个布衣百姓,竟然命令我?”心中大怒,又想到将军在此,立马脸上堆着笑道:“赵师爷说得是,将军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铭记在心,不敢忘记。”对乡兵下达命令,若难民走不好那就扶,若难民不能起身就背,尽快将难民送到张家。乡兵听着吩咐行事,帮着难民往张家走。

一路上还有赵师爷和张父。张父走路慢,赵师爷扶着他,张从富得知父亲要帮助难民,来了精神,要告诉母亲便往张家跑去。

难民一个一个往张家走去,侯乡长却不敢动,村界处最高的官员是将军,没有得到将军的命令,谁敢妄动?侯乡长和乡兵乖乖跪着。等到难民都离开了时,将军指着侯乡长,道:“你过来。”

侯乡长大喜,屁颠屁颠跑过来,问:“将军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将军道:“张家宅心仁厚,缺衣送衣,缺粮送粮,做得很好。”

侯乡长一听,心里七上八下,只能说“是是”。

将军道:“但是你做得不好。”

侯乡长道:“大人,冤枉。我村与此村毗邻,我本来想捐助流民,但是知县斩钉截铁说这里没有流民,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赶到别村。”

将军不悦道:“难道你要流民饿死吗?”

侯乡长慌道:“不敢不敢。”

将军道:“张家为了难民,至少出了上千两银子,侯乡长,你们村里也要拿出更多的仁心。这样嘛,你们村里辏出三千两银子,交予本将军,本将军自然善待那些流民,如何?”

侯乡长懵了,那些难民不是对面村子的吗?我们怎么要出钱?虽然张家出衣出粮,但是哪有上千两。将军让我们出三千两,这,这是勒索我们吗?哎,我们芝麻小吏太难了。他心里苦,脸上却堆起笑容,道:“将军大人说得是,罪该万死。请将军大人去我们村里,喝酒品雪,我们会凑足三千两银子交给将军大人。”

将军道:“我在史保长家里稍坐,旗兵驻扎于此村,明天就走,不敢劳烦侯乡长。”

侯乡长道:“岂敢岂敢,将军大人太辛苦了。那我回到村里凑足三千两银子,即刻交给将军大人。”

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昨夜侯乡长把难民驱赶到别的村,今日跟史保长唇枪舌剑,想不到将军来了。将军让侯乡长凑足三千两银子交给我保存,善待流民。这那里是善待流民,这是将军要花天酒地。侯乡长又失了银子,又得不到将军的脸面,太丢人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