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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抹游荡在空街上的幽魂。

【秦楼月:阿行!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还愿意在这里等我的,你听我同你解释。】

不见寒走上前,念出这段台词,同时他身后蠢蠢欲动的阴影也像是收到了什么讯号一样,逐渐平息,退回黝黑深邃的空城中。

“你说罢,”森森的烛光中,青年画家颜色苍白如同死人的嘴唇轻轻动了,声音嘶哑,“我听着呢。”

“我不会嫁给萧公子做他的姨太太,更不会教其他人梳拢。”台词太过奇怪羞耻,为了赶紧过掉这段追夫修罗场剧情,不见寒加快了语速,听起来好像他真的正急于向误解自己的情人辩白,“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哪怕你如今尚未功成名就,我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旁人爱我不过是馋这幅皮囊,逢场作戏,我独稀罕你一颗真心。”

林且行闻言,仿佛失去全身力气,露出一个虚弱且仅浮于表面的微笑。他深黑的双眼像能吐露言语,其中至深处,藏着一个失恋心碎的男人深爱却不敢作声的无力和悲恸。

“你方才对你的妈妈,并不是这样说的。”他声音极轻,气息像浮游在空中的蚕丝,时刻准备破碎,“你说我没有钱财,也没有权势,只会花言巧语和异想天开,除了皮相尚可一看之外毫无是处。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说的都对啊,只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对我其实是这样想的?”

“你应当知道,我心慕你从来不是因为你的美貌。我所爱的秦楼月,善解人意,能宽容也能理解别人对理想的坚持。她不在乎我贫穷,也不会嘲笑我地位低下,更不会认为我坚持自己的绘画风格、不肯迎合世人的审美是不可理喻的顽固。我莫非不知道自己又穷又贱,冥顽不灵像个傻子吗?可是她对我说,她不在乎身外之物,她所欣赏的,正是我高傲不屈的意志,和特立独行的灵魂。”

“我以为只有她懂我的心意,只有她能肯定我的才华,我不仅视她为爱人,更将她当做知己。每当我撑不住的时候,只要想到她,我就感觉自己还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可是现在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我知道红尘中人,多擅话术,但我没有想到,竟然是擅到这个地步……”

“今天听了你那番话,我便止不住地在想,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欣赏’,到底对几人说过?你究竟几次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将多少男人耍得团团转,为你痴狂颠倒,你却叶不沾身?你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我贫穷潦倒,所有之物本就剩余无几,全都给你又有什么要紧?唯独剩下一颗真心,你还要偷去践进泥里——”

“秦楼月,你到底有没有心?!”

声声质问,仿佛丧偶之雁,啼血凄鸣。

林且行越说越激动,情到悲愤处,呼吸急促、声音哽咽,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瘦削的手在宽大的袖子底下颤抖,烛笼的火光也震动不已,摇摇欲熄。

不见寒听完这一大段深情剖白,竟然感觉心神动摇,眼眶一酸,泪水差点涌出来。他当然知道,这是受到被他附身的秦楼月本身的影响,但还是忍不住为面前这位兄弟头顶的绿意掬了一捧辛酸泪。

不禁连台词都念得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不,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骗你!阿行,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你是在怪我一再拖延,含糊其辞,从来没有给过你一句准话吗?我哪里是不想,我只是不敢!我怕妈妈发现你我的往来,要让你难堪,更怕以往的客人要找你的麻烦,所以才说出那些难听的话!阿行,你我相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真心吗?”

“我已经不敢信你了!况且就算你是真心的,”林且行喘着气,浑身发颤地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样?”

他说话越来越艰难,颤抖得也越发剧烈,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前襟的衣服,脸色从惨白涨到通红,一副难以呼吸的样子。

不见寒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激动过度,很快发现不太对劲。林且行的身形逐渐矮了下来,窒息和剧烈的战栗使他难以站立,渐渐跪在了地上,手中的白纸灯笼也跌落在地。烛火舔上糊在竹枝上的白纸,很快燃着,在苍白的灯笼纸上灼穿一个窟窿。

理智告诉不见寒,无论是什么情况下,都最好不要轻易去搀扶一个莫名摔倒的人,这很有可能被碰瓷上。但是他的身体自发地动了,往前走去,连说话的功能也不再受他控制,直接被系统托管。

“阿行,阿行!你还好吗,你这是怎么了?”

——该死的,又是剧情杀!

秦楼月焦急关心地蹲在林且行面前,林且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恐怕是……活不长了……”

“你不要这样说,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不见寒感觉到脸上有湿意,秦楼月只怕是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我不要你攒钱替我梳拢,也不管那些妈妈姐妹公子少爷的了!我跟你走吧,就我们两个人。你带我离开这里,我们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你……”在秦楼月看不见的角度,林且行的眼中泛起一缕幽光,像临死之人最后的回光返照,“愿意跟我走?”

“我愿意!我……”

这一句话尚未说完,一条手臂从背后横过来, 勒住了秦楼月的脖子。

秦楼月悚然一惊,刚想挣扎,但即使林且行再瘦弱,她一个女子,怎么敌得过成年男人的力气?

刚才装作病发的虚弱瞬间退去,林且行面目狰狞,一手紧紧地箍着她,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抖出了一张手帕,猛地盖住她的口鼻。

“那就和我一起走吧——”

一股刺激的气味涌入鼻腔。女人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得虚弱无力,片刻后终于失去意识,手脚垂落,昏迷在了情人的怀抱中。

眼前再度一片黑暗。

渐渐地,耳边出现了一两句交谈的声音。

“……你每天吃药,至少还能再活一年。现在就动器官移植手术,也很可能出现排异反应,很快还是要死,你想好了?”

“这样活着,早晚也是死,有什么意思。”一道不见寒似曾听闻的青年声音响起,“动吧。”

“万一失败了……?”

“万一失败,不能和她同生,就和她共死。”

不见寒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

视野一片模糊,灯光十分的晃眼。他躺在一张手术台上,四肢似乎被人固定住了,无法动弹。隐约还可以窥见胸前的峰峦起伏,他还在秦楼月的身体里,眼前这段剧情是秦楼月最后的记忆。

手术台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一个戴着口罩,看不清脸,手中拿着手术刀;另一个青年人俊美阴郁,面孔苍白如同厉鬼,赫然是林且行。

不见寒完全无法操控身体,只能惊恐地看着那个拿着手术刀的人将刀尖在他胸前比划,切开了胸前的皮肤血肉。

大量的血汹涌而出,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甚至做不到闭上眼不去看面前血腥残忍的一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剖开他的胸膛,将里面鲜活跳动的心脏取了出来。

咚。咚。咚。

每一次的搏动,都挤出大量的热血。

让人理智崩溃的剧痛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因为失血慢慢冷却,他试图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来逃避疼痛和死亡带给自己的恐惧,早点熬过这段剧情,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副本介绍里的一句话。

“将你心,换我心,始知相忆深。”

林且行接过了执刀医师剖出来的心脏,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仔细地捧在手中欣赏,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他说:“秦楼月,原来你也是有心的啊。”

第24章 剧本二·偷心·十一

宛如从噩梦之中挣脱,不见寒猛地醒来,浑身冰凉麻木,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楼月濒死时的恐惧、崩溃和不敢置信,仍然深深烙印在他心头,新鲜得就好像他真的经历过刚刚那一幕一样。

此刻他好像冬天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全身上下被阴气渗透,冻得发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不断颤抖的手手里握着一只钢笔,被人紧紧攥住,压在地上摊开的签到本上,血红的墨水刚刚书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秦”字。

他一个激灵,本能地想把手抽走,握住他手的那只手却五指收紧,紧紧将他手捏着,不让他逃开。

“老寒,老寒你醒了吗!”林传风见到不见寒似乎有了意识,看起来十分激动的样子。

他现在的样子绝对称不上好看,上半身勉强还正常,从腰际开始往下的半身,被绞成麻花的手臂和腿纠织住,往后残肢们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形似蜘蛛身躯的诡异结构。他已经很努力矮身想和不见寒保持同一高度了,但是庞大的身躯不允许,他的姿态仍然显得居高临下。

但是那张苍白的脸,阴郁的表情,还有肩背的轮廓,出乎意料地与不见寒印象中的某人重合了身影。

不见寒看着林传风紧紧抓住他、带着他的手在签到本上书写名字的手,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在干……嘛?”

“写名字啊!”林传风兴奋地说道,“这是最后关头了——掏心女鬼走投无路,竟然附身在了你身上。钢笔鬼的必杀机制就是将亲手写下自己名字的执笔者杀死,现在你只要写出她的名字,就相当于她自己签名,这样我们就不战而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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