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复苏的老冰棍（1 / 2）

（6号避难所出来的老冰棍，俗称老六）

“倒计时结束，正在启用解冻程序。”

……

【冷……好冷】

雷旌开的意识因为刺骨的寒冷而惊醒。

那感觉就像是梦魇降临，麻木的精神仿佛在躯体上被剥离出去，做梦一样的游荡在潜意识构建出的漆黑冰原。

身体、记忆、思想……所有的所有都在远去，唯有那愈发清晰的生命不可承受之寒冷是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那么一刻，被禁锢在黑暗中的意识发觉那近乎死亡的冰冷似乎变得不再难以忍受，愈发活跃的精神活动促使他第一次做出连贯的思考——

【我这是怎么了】

死寂的潜意识之海因此泛起波澜，虚幻的冰原发生震动，一场不知从何处开始的大雪崩笼罩了一切。

自下而上弥漫的雪尘蒙蔽了六识，寂灭了所有。

待雪尘落定，冰原已然消失，重归混沌的识海里，一个朦胧的轮廓出现了。

生命的悸动自其身周扩散，低沉、空洞，又遥远的鼓动好似胎中穿出的心跳。

【啊……这是……我？】雷旌开有些迟钝的想到。

作为观察者的他却在用更高的视角观察着自己。

他想要挣扎，幻想着那模糊轮廓的手臂正在缓缓抬起、正要扒开自己的眼皮观察世界，幻想着身体正过电似的不住颤抖。

他从未像此刻般希冀大脑发出的信号可以被身体接收。

但是幻想终归只是幻想。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他甚至感觉自己置身于沸水之中，皮肉沸腾涌出一个又一个水泡，四肢百骸都已经融化。

唯一不变的是他精神与肉体之间的咫尺天涯。

又不知过了多久，滚沸逐渐变成温暖，那种安心又平静的感觉让他隐约回忆起儿时母亲的怀抱。

舒服到有些昏昏欲睡，最后无法抵挡困意袭来拥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沉睡。

……

当他再次醒来试图动一动的时候，僵硬又麻木的躯体让他略感惊喜，此时他的整个身体就像一块通了电的橡胶，细微的针扎感布满全身。

但是大脑发出的指令已经可以牵动身体产生轻微的抽搐。

【就像电视的噪点……但是好歹有别的感觉了，这是好现象】他浑浑噩噩的自我安慰道。

意识脱离识海回归身体，之前的虚像也如梦醒时分被悄然遗忘。

终于，在费力地睁开黏在一起的双眼后，他发现入目尽是浑浊的淡蓝色。

缓慢转动眼球，隐约能看见四散漂浮的发丝与管线，他推测自己应当是漂浮在一个充满淡蓝色粘稠液体的容器里面。

容器内部有光源，这反而显得外界一片漆黑，亮度不同的环境使得巨大的玻璃容器就像一面模糊的镜子，雷旌开能隐约看清自己现在的形象——

一个身上插满管线，活像个刺猬一样的瘦高人影。

【什么情况这是】他有些茫然的想道。

……

“检测到脑波活跃程度达到要求，进入机能复苏程序。生理盐水替换中……”

……

咕噜……咕噜噜……

身下的格栅板放出了大量气泡，雷旌开能感觉到自己漂浮的躯体在随液体下降。

紧接着，上方的注水口开始流入温暖的生理盐水，淡蓝色粘稠液体并不与其互溶，温度、颜色、粘度不同的两种液体在容器中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

“开始恢复脏器功能，激活神经网络。”

……

在透明的生理盐水将要触及他头顶的时候，所有的管线都像活了一样开始运作。

营养剂与治疗针被全身注射，并灌入直肠与胃。

颈部气管处的插管也开始输入纯氧。那种气体突然涌入，肺部却被粘痰充满的感觉让雷旌开不由自主地想要咳呕。

也就在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之前一直在那种淡蓝色的液体中呼吸。

【真是神奇】

愈发清醒的意识让他开始有闲心想些有的没的。但是很快他就无暇顾及那些了——

体内外的几十根电极同时开始放电，在他想要咳嗽的本能生理反应带动下就像是一道闪电贯通了全身，让他不自主地挣扎抽搐起来。

雷旌开如愿以偿的动了起来，即使过程不是很舒适，结果也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动法。

颈部的软管还在源源不断地泵入纯氧，两侧肋间稍细一些的管道也在工作，配合着气体的压力持续抽出肺里的淡蓝色溶液。

当完成了生理盐水的替换之后，原本微弱不可查的心跳变得清晰又强劲，可是紧随而来的是体内外不断加剧的疼痛。

刚开始的痛苦还可以忍受，对比之前仿佛将死之人的经历，雷旌开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但是他僵硬的面部逐渐变得狰狞。

淦，遭不住，遭不住啦！我艹太他妈疼了。

体内外的异物随着他的抽搐在身体的各个部位搅动，他却像个中风患者一样控制不住肢体。

超高速的新陈代谢使得毛发和指甲自然脱落，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新茬。

伤病和死亡的细胞被新生的细胞分食，可这还远远不够，每个苏醒的细胞都在发出嗷嗷待哺的哀嚎。

异常更替的新生神经细胞把这种致命痛楚完美地传达给中枢神经系统，只用一瞬便击穿了雷旌开的痛阈。

他面目狰狞地两眼一翻，直接痛晕过去。

此刻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并没有影响身体的自主运行。脏器在自我更新与修复的同时也在全速运转响应嗷嗷待哺的细胞。

源源不断泵入体内的营养液和治疗针被迅速吸收转化，代谢废物也被通过汗腺、泪腺、尿液还有粪便排出。

万幸的是尿液和粪便被直肠和尿道的插管收走，才让他没有泡在自己温暖的排泄物里。

就这样，雷旌开在苏醒——被痛晕——再次苏醒——再次被痛晕之间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

当他最后一次苏醒时，发现疼痛变得不再难以忍受，已经浑浊不堪的生理盐水也正被逐步排出容器。

一点点消失的浮力让雷旌开认识到自己的肌肉是多么的弱小无力，没了浮力的加持自己甚至连抬起手臂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很吃力。

下降的水位也让他从一开始的站姿变成了趴浮在水面，再到半跪在容器底部的栅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