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散漫的茶话会（2 / 2）

“等，等一下。”任一喉咙里突兀地冒出两句，叫停了她的自话；莲依没听清楚，还以为他是在表达不满，就补救道：“啊，没啦，没啦，我是说，你看起来呆呆的，实际上，是吧……”“不是啊，我是问，人怎么还有等级的？这如何说起？”“噢，这个呀，那就有得说啦。”

莲依一只手插住了腰，将表格也放了下来，虚望上方，想好了说词，便言道：“这是很遥远的事情啦。相传新神即位后，人间还有不少旧神的子嗣，他们大多是一方的霸主，就因贪图权势欢乐，而错过了晋升，只是后来有神威降临世间，这才追悔莫及；而后，新晋的时间之神不满神序的排位，拉拢了人间同样不满的神子们，就企图颠覆现在的神权，可想而知他们全部失败了；但，也因为此事，神圣们决定给人间的生灵正常进入神域的机会，也就有了等级的评判。传说，这个等级测定的魔法还是智慧之神化身人间，亲自传授给我们的呢。”

任一听着全然无趣，还以为什么呢，就是这样？便敷衍地问道：“哦，那，这有什么用呢？”“嗯？就是代表生命的等级呀。一到一百，传说到达一百级就会被接入神域，并获得轮回的资格。”

任一听了更加不屑，这不就跟归还教那种邪教一样了吗？他们煽动人们夺权，你们宣扬轮回，人间有死就有生，谁轮回谁，谁又知道呢？唉，真没意思。虽然这样想着，但任一还是平常地问道：“那，如何证明等级是有用的呢？你们见过轮回者吗？”

莲依一时愣住了，倒不是她无法回答，而是第一次有人问这些常识性的问题，却也没有怀疑，眨眼思索了一下便解释道：“等级对于每种生命都是有界限值的，像我们这样最常见的人族，其等级上限就是三十级，达到这个值，神圣就会赐福以给予鼓励，而有奇，他是魔族，这个等级是四十级，之后每增加十级，都会获得恩惠，直到一百级为止。人们说，这样大家就会奉献信仰，不去遗忘神的威严，也就是让人站到神的这一边；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些本来就是生命的能力，只不过被神圣束缚住了而已，当我们突破界限，也就自然获得了。但，不管怎样，现在能称得上生命的存在都有着等级这一属性，至于为什么有，就好像问人为什么要吃饭睡觉一样，不过是与生俱来的罢了，谁也不觉得奇怪，有什么好问的呢？而说到轮回者，他们如果轮回到了人世间那便是人，如果留在了神域那便是神民，你问有没有见过，哈哈，说不定你就是轮回者呢？嗯？”

莲依的话语诚然而又平静，让任一不禁有种自愧且反思的茫然，他是不信神灵怪异的，就算知道也见识过真实的魔法，便只是觉得与自己的骑乘和射箭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一种艺能，不过是骑乘用马、射箭用弓，魔法就用魔力而已，也都只有自身与对象两者之间的联系罢了；如果要说这是摸不着边的第三者来决定的，他是断然不可相信的；而现在，莲依所引导出的神圣又是这样的与她们而言可以正反讨论的寻常的存在，这样的寻常就如同明锐谈及他们的先王时的激动一般，不可否认、不能轻蔑，尽管无法遇见、触及，但又融进了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之中了。

任一没办法继续追问，便只是舒展眼眉，顺应着笑道：“呵呵，说不定真的呢，我要说我挺厉害的哈。”“哼哼，美得你，二十几级的人多如牛毛，能过三十级的才是个中翘楚，要说一百级，实际记载过的人物，那只有我们的先王，圣世开明了。”“嗯？那他成神了吗？”“啊？你怎么听的？没说会成神呀。但，圣世开明确实也没有升入神界，怹，自愿选择，留在了人世间，以庇佑我们这些子民。”“哈？他还活着吗？”“什么呀！你听谁瞎讲的？圣世开明安在了圣陵啊，你不是从那里来的吗？可别瞎说了。”“这……我……”任一有些混乱，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理清，对于自己的问话也有些莫名其妙，就用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糊弄了过去。

莲依顿觉心累，暗暗抱怨道：“这个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到底活在哪里啊？好像在和一个固执而又好奇的小孩争论一般，太费劲了。”

任一见她停顿许久，便故意问道：“怎么了？后面的，他都没写么？”“嗯？没，没有啦，唉，就是有点站累了。”说完，莲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间中央的小圆桌，便挑了一把椅子坐了过去，任一也跟去，将椅子挪到了边上。莲依仍旧没有言语，只是望看着光洁的桌面似乎在犹豫什么，还时不时偷瞄一下柜台；任一有些困惑，顺着方向瞧去，原来是在看柜台后的有奇，只见他头盖宽檐黑色帽，身摇紫金藤条椅，呼吸平稳细长，应是睡得相当安稳，但，这又有什么呢？

经过再三侦查，莲依终是下定决心，猛地站起身来，自己却一惊，连忙向任一做了一个“嘘”的手式，便看着有奇蹑手蹑脚地进了后屋，不过些许，她就端出一壶二杯悄咪咪地使着碎步走了回来。

莲依将器具一一轻放，又将茶水柔柔倒出，递一杯任一，留一杯自己，嗅几嗅香气，便是心神愉悦，细细地品起茶来；回味之中，她却想起了什么，再次往后屋溜去；然而，还未撩起布帘，却听见有奇幽幽地说道：“茶水免费，想要加糖，银币二十个。”

都走了一个来回，茶水也下了肚，莲依心中哪还有防备，这突然被抓了现行，着实惊出她一个激灵，差点没把自己抖了个散架，只得僵僵地说道：“什，什什什什，什么啊？我去，去上个厕所，你你，你睡你的。”“好呀，那加糖免费，茶水二十个银币。”“你？你怎的不讲信用？说好的是茶水免费的呢？”“好啊，信用是吧？来来来……”有奇气得将帽子摘下，挺起身子就从柜台里搜出了一个小册子，顶着莲依的脸翻开道：“你看看，你的信用，欠我多少茶水钱了？给过了吗？”

莲依见他动气，也硬气了起来，言道：“怎的不讲信用啦？说好的欠着，我这不是欠着的吗？有什么不对？”“你你你……”“你什么你啊？要不是你要得这么多，我不早就给了吗？谁要和你烦啦？”“我，我这是自己培植的品种，你又不是不知道？要魔力供养的，好吗？”“别提这有的没的，喝下去都一样，反正要钱就是没有，茶水就是得喝，小气麻赖的，也就我来你这儿逛逛了，我都怕你抑郁了。”“嗨……”一句话顶得有奇差点儿出不了气，就猛地问道：“你，你说你没有，你身后的也没有吗？”

莲依突然被点了一下，有一丝恍悟，眼珠儿上转下转，心里儿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大厚道，逗一逗小有奇就算了，任一先生如何麻烦呢？余光一瞟，却发现他正在续杯呢，这下没了心里负担，转身就苦巴巴、可怜怜地望向任一，哀求道：“任，任一先生，你，你看，他，他还要钱呢，这……我……”

任一本来就又渴又饿，再则，这茶水也着实醇厚甘美，就喝得起劲了，她们的对话也没在意；却听莲依叫他要钱，便想也没想，只当是自己之前忘付了，就掏出一枚钱币，“嗡”的一声弹给了有奇。

有奇两手一拍，打开一看，眼前一闪，又是一枚金币，连忙揣进了兜里，便冲莲依摆摆手，打发道：“行了行了，人家都给你付了，去吧去吧，少拿点哈。”“去什么去啊？你当我瞎呀？快拿出来。”“拿什么啊？这是我的。”“嘿？你这叫诈骗，你知道吗？拿我当幌子，蒙骗他不懂，你却落得好。”“可别瞎说，人家愿意给，你怎的好拦？”

二人正在拉扯，任一却默默地走了来；莲依以为任一察觉到了，就一副“你完了”的表情看向有奇；有奇以为任一察觉到了，便一副“不会吧”的表情看向了任一；任一迟迟地开了口，问道：“啊，那个，厕所在哪儿啊？”

莲依大失所望，怎想得他就问这个；有奇大感欣慰，怎想得他就问这个，便马上跳下椅子，回应道：“哎呀，我带你去嘛，来来来。”莲依不乐意了，阻拦道：“你带他去？”“怎的？那你要带他去？”“啊？我？”“呵呵，这不就结了，哈哈，让开让开。”……

二人回来，有奇躺下，任一坐下，莲依问道：“还要不要再来一杯？加些糖会更好的哦。”任一苦笑着拒绝了，自己的肚子都饿得打鼓了，还往里面兑水呢，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见他不要，莲依这才安心地将两块留下来的方糖投入了自己的杯中；任一看了看，都快稠成蜂蜜了，怎么咽得下去的，女生都这么爱吃糖的吗？

见她还在慢悠悠地享受，任一忍不住，只得催促道：“什么时候继续啊？你要还不念，那我自己看吧。”但莲依却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按住文件夹，绵绵地说道：“等一下嘛，身为你的顾问，当然得细心为你解释咯，就这一杯了，马上了，这糖，我以后也戒了，哎——呦，太让人懈怠了。”

一杯茶水终于见底，莲依却还是意犹未尽，轻轻地舔了舔杯沿；任一怕她是脑子齁住了，急忙问道：“好了吧，你看外面的天都快黑了呀。”莲依反应过来，觉着自己是有些惫懒了，便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工作，却哪知一股不可抗力将之打断。

莲依匆忙站起身子就要走开，一只手却按住桌子拽住了自己，赶紧抱歉地说道：“任一先生，等一下哈，我去去就来。”“啊？还要去哪儿啊？”“去，去你刚去过的地方啊。”任一见她一副急切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也有些歉意地说道：“啊啊，去吧。”

莲依匆匆地在走，哪知半眯不眯的有奇半路还要拦一下，缓缓提醒道：“记得要冲水和洗手哦。”这下把莲依气得脸是通红，愤愤地羞怒道：“要，要你说啊？真是不够睡你的！”……

不长的等待让任一都饿迷糊了，看到莲依回来也无心念叨，只是坐起身来等她开始；莲依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也是有趣，知道他是真的饿了，便鼓励道：“好了啦，之后我们一起去吃个大餐，啊，找明锐先生报销，嘿嘿。行，我们继续吧。嗯……接下来是，消耗一栏，精，噢，所谓精，汲物之华，物之华为精，大概意思就是饱食度、营养的摄取程度，你看你看，还有三十八点呢，也没饿到顶呀，哈哈。然后是气，所谓气，乃是正气、邪气，精神状态，大概就是说身体的健康及其机能的状况，哎呀，你可是有七十五点呢，说明你非常健康且有活力呢，就打起精神来吧……哦，说到精神，下一个就是神，所谓神，并不是指神灵之类的，而是神识，简单来说就是思维的状况，啊，你这个也太高了吧，有八十二呢，普通人平常时也就七十左右，你这样的，不去做学问，可惜了呢，哈哈……喔！喔喔，你看你看，你是真的有魔力的耶！三百六十点，没错了，还是觉醒过了的状态！嗨呀，你……”

“什么？这，这，这是什么意思？”任一不可置信，急迫地贴过去观瞧，但这表格只有简单的项目名与有奇填的数据，根本搞不清个所以然，便只得望向莲依，以求解惑。莲依也不知要解释什么，但见其意切，就结巴地答道：“这，这就是说，你有，魔力咯。”任一眨眨眼，似乎还是不明白，但话都如此直白了，只能失望地问道：“啊？我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魔力？我怎么不知道呢？你说觉醒，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之前也没讲个明白。”

莲依无可奈何，便硬着头皮给他解释道：“觉醒魔力，简单来说，就是本身知道自己有魔力，而后魔力就会随着生命等级的增加而相应地增加，所以，我才说你已经觉醒过了。但你又说你自己并不知道……嘶，唉，我看呀，就是你本身是知道的，但你主观地认为自己不知道，所以你的魔力还是处于一种未使用过的状态。”

虽然莲依的一番话好像和没说是一样的，但经她说出来，再听进任一的耳朵里，又是那么的令之豁然开朗；于是，任一不忍欢喜且有些羞涩地问道：“那，那那我，嘶，是不是，也能，额，使用魔法了？”

莲依觉得有趣，他就像一个初次进城的乡下小孩儿，看见别的小孩都在吃糖，自己也想吃，也带着存下来的钱，但他却不是直接去店铺里买，而是向路边正在吃糖的小孩那里跑去，怯怯地询问自己也能买糖吗。

“使用魔法？那你也得先去学习魔法知识的呀，呵呵……哎呀，但很可惜呢，唯一能接收寻常人家的魔法学院，只会为十到十五岁的少年免费，而超过这个年龄可是要收取相当高的学费的，应该是多一岁就要加十个金币，你都二十五了呀……啊，刚好是整整要一百个金币的呀！”本还是轻松愉快，但说道这里莲依的面情瞬转阴郁，并不禁细细地自怨道：“哎，也不知几时才能还清……”

俩人贴身而坐，哪有听不清的，只是不明不白，她应也是无意透露，任一就不去牵扯，便只是为自己问道：“哦，哦，那这样说，我去那个魔法学院，就能学习魔法了咯？”“嗯？噢……”莲依回过神来，听他只是这样问道，只当自己在心里抱怨，就振作精神，回应道：“什么啊，你是真的听清楚了吗？别说钱不钱的，那可是在教国哎，多远啊，你知道的吗？你这样怎么去得了的？”“哦？教国？南谷之地的那个教国吗？”“那还有哪个教国啊？只此一家呀。”“嘶，这很远的吗？南谷不就在天原之南吗？我听玉回讲，他们就是从南谷来的呀。”“他？玉回？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那他如何来之，又走了多久呢？”“嗯……嘶，大小二十来人，三辆马车，从南谷沿河北上，走了快一个月吧，但他们人多事杂，又去了天华城朝圣，应该耽误了不少时间。”“啊？那条路线？天原的南部都荒废多久啦？还有人往那边走呀？哎呀，能平安通过，也是少有的好运啊。”

任一一时默然，不清楚哪里来的好运，要说也只是个别人命硬罢了，但也因想到此处，却是理解了她的本意，就转而问道：“那你们当时又是在何处学习的呢？”

突然的沉寂让莲依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的不当，这便猛地想到昨天晚上他一身血污的恐怖模样，不由得不紧张了起来，但几瞬过后，只是听见其寻常的问话，不禁大感自己被明锐带得偏见了；这个任一看起来虽然总是一副深沉刚毅的样子，但其言语柔和，心思也细腻、单纯，连连交流也不觉有什粗野的习气，凡事一点就通，似乎有很好的文化背景，不过，他这也不懂、那也不知，一问还要问到底，真是一个小孩心境。

任一等了半天，但莲依却只是偏过脑袋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任一俯着身子将自己的脑袋探进了她的视野之中，四目相对，这才让其回过神来。“呀，什么呀？看什么呢？哦，哦，我们当然也是去的魔法学院咯，只是我们都是统一接去的啦。如无特殊情况，学院最多隔个一两年，就会在各地的省会一边检测孩子们的天赋，一边聚拢有意愿学习的适龄人前往学院学习的。”“嗯？还有不愿意去的吗？”“当然啦，虽然学费是免了，但生活费呢？五年时间，可是需要一大笔的钱呢。很多小贵族的家庭，就算能拿到国家的补贴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的，更何况是普通的人家呢？”“哦，原来如此。”“是呀，我不是想阻拦你的呀，你想想看，五年的时间，到时候你都三十岁了，就算是顺利毕业，出来也还是一个未起步的新人；不如老老实实地发展你现在想要做的冒险家职业，以你现在的等级、年龄，五年之后很可能就是五级，甚至六级的精英冒险家呢，可比七成卡在四级魔法师的我们要强得多了。”“诶？你不是说有奇是五级的魔法师吗？”“诶！他不算啦，他是魔族，本来就更适合学习魔法，真是的，管他做甚啊？”“喔？是吗？那我得问问他，看看他是如何说的。”

有奇听他俩说得热闹，本没心思睡觉，却不想这谈着谈着还能有自己的事？赶紧地盖好帽子，呼呼地装睡。任一连叫两声，不见回应，心想，这家伙就没睡着过，怎的现在要骗谁呢？本要就此作罢，但莲依却悄悄地挨了过来，还向任一得意地比划着，示意要让自己来叫醒有奇。

就见莲依煞有介事地向任一问道：“任一先生，你信吗？”“信什么啊？”“小有奇说他是因为种族的原因才长得比同龄人矮小的，实际上是他自己的原因哦。”“喔，这如何说来呢？”“他呀，可挑食了，每次食堂就餐，吃一半还要留一半。”“那也不能说是挑食啊，顶多算是胃口不好吧。”“诶，那也得看怎么个留法啊。”“怎么留的呀？”“青椒、萝卜、土豆，常见的蔬菜，他不爱吃的可有一大半呢。”“不是还有肉吗？”“肉也只吃鱼肉呀。”“嚯，他这挑的。那米饭总该吃的吧？”“菜都不怎么吃，光吃米饭哪还有滋味呢？”“嘶，那他不饿的吗？”“饿呀，可饿了，回到寝室里哐哧哐哧地往嘴里送零食、糕点呢。”“那你怎么知道的？你和他一个寝室？”“哪呀？我们都是单间。”“那怎么呢？”“我当时可馋了，他那小兜里总装着糖啊、糕啊，同期中就属他买的最多了。”“哦？那你没少去他那里蹭啊？”“是啊是啊，嚯，那小屋，盒盒罐罐也不知摆了多少？他怎的吃得完呀？我是在帮他呢。”“喔，难怪你现在这么爱吃糖，就是那时候养的习惯呀。”“是呀，可怪他了，甜食吃多了真的不好，想的时候分神儿，吃的时候没劲儿，还老花钱了。”“咦，还有一点呢。”“什么呀？”“你看你有颗蛀牙诶。”“啊？不可能吧？是哪一颗啊？”“你张开嘴，我再看看。”

“啊……”莲依配合着张开了嘴，然而任一却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道：“就是这颗呀。”“什么呀？脑袋怎么会蛀呢？”莲依捂着自己脑袋，还不明就里地反驳着，但下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羞嗔道：“哎呀！你怎的来逗我呀？说好的是捉弄小有奇的呢？”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脑袋蛀了，哎呀，太对了，咿呀，真解气，哈哈。”有奇实在忍不住，笑着从椅子上翻了起来；莲依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便也带着笑意，故作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呀？我们说的可是你呀。”“是啊是啊，是我是我，哈哈，是我。”有奇还在发笑，任一却冷不丁地发话了，说道：“是你的话，那你就说说，我要是去学习魔法，还有好的出路吗？”

有奇听到这话，立马垮下了脸，一副无奈何的样子，但还是正式地回答了他，乃严肃道：“要说啊，这事应该你自己决定，但你又确实是不知晓。前五六十年，若看你诚恳、有悟性，还能找个师傅收了；可现在嘛，不是学院就是家族，然后是上面的魔法圣国，东边的魔族共和国，再找就是一些灵族、少族的私传了，还要找的话，那只能是一些特殊的机构和组织了；可是啊，这些个你一个也不沾边的呀。所以说嘛，有得选再选，没得选，你就先看看嘛，你觉得你需要魔法做什么呢？刚刚才得知一点常识，就如此急躁，你来这里是为了这些吗？你有没有冷静地想一想，魔法，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绝大多数魔法师也都是在沉静之年才有所成，起步晚，在这一行并没有什么拖累，反而能看得更远；那你，是不是也待看清楚了，再去规划自己的路线？如何？”

莲依本以为有奇要讲一些实际的难处来消磨一下任一的意愿，但他却东扯西拉还讲了一些大道理，实在不通人情；而这些道理如果是莲依自己来听也未必能保持平静，更不提劝解人心了。什么叫先看看？什么叫沉静之年？我摸都摸不到，光看有什么用？难道等一辈子吗？然而转眼再向任一瞧去，见他先是深吸难呼，而后神色慢慢放缓，蓦地闪现出自我醒悟的释然感。

面对任一的解脱，莲依反倒不乐意了，不由地生出一股怨意，噘着嘴问道：“怎的？你又不想去啦？”“嗯？”任一眨眨眼，见她面有不悦，也不知为何，但想一想，也就视线相交，豁然地答道：“不，不是不去，而是有奇他说得很对，我现在确实不需要魔法为我带来什么，反而，执意追求的话，倒是折去许多心力也未见于我讨好。本来，能力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但主体不够强大，长出再多的枝丫也只是负担；更何况自身养成的尚未开花结果，却要抛却旧人换新人，呵，岂不是太不专一了？”

任一话说得俏皮，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尽管解不开心中的纠结，但莲依脸上的阴霾也是祛了一半；她便转身回去，说道：“哼，好了啦，我们快点吧，再这样磨磨蹭蹭，真的天黑了呢。”

俩人一前一后挨着坐好，但说要开始工作，莲依却心中郁闷，无甚意愿出声，就下意识地伸手去勾那桌上的空杯；可还未挨着，竟被任一将手拿住，轻轻地移在了文件夹上；莲依不可置信，转头瞧了瞧任一，他却若无其事，端坐如初。

莲依一脸迷惑，脑中也一片空白，却不自觉地又伸手试了试，果然再次被任一拿住，仍然轻轻地移在了文件夹上；这次莲依可反应了过来了，果断地生气道：“什么呀？你做什么呀？”“嗯？”任一不为所动，回应道：“有什么吗？”“你拿我手做什么呀？”“嗯？有吗？”“怎么没有？两次了都。”“真的吗？我拿你手做甚啊？”“我怎么知道，我不就是……”莲依抬起手想要演示一番，但还未伸出，就发现任一已经将他的手抬起，等在一边了。

“你！”莲依倍感惊讶，气气地提手拍去，可任一却灵敏地躲过，还顺势拿来了文件夹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莲依尚不可罢休，还要去打，但见到横在眼前的事物，心中蓦地一顿，晓得了他的用意，就停了下来；经这半闹不闹的，莲依的情绪好转了不少，就将要打人的手改去扯文件夹了，便反而埋怨任一道：“拿来了呀，还要不要我说了啦？哼。”“要要要，我可等着呢。”“哼，滑头。”莲依不作理会，只顾拿出表格，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羞笑了一下。

“嗯，之前是在哪儿？噢，在这……体，这是评价实际身体能力的第一大项，这第一个就是力量，所谓力量，啊，就是力量啦，你有两分……嗯？怎么了……喔，我忘说了，这里的分数是十分制的，而且是评价所有具备等级属性的生命的，你有两分已经是一个合格人类战士的标准了……嗯？还有什么吗？”“这，那，十分是什么样的人啊？巨人吗？”“诶？还真是巨人，你怎么知道的呀？”“啊？我不知道啊？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巨人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呀。只是传说在极北与北荒地区有它们的存在，但这两处地方几乎无人涉足，更不提有人见过了；不过，魔法上都说有，那应该真的有吧……好了啦，就别纠结这些分数是如何制定的啦，要不然就问个没完了，以后你可以知道的时间多了去了，我们快一点吧。”“噢，是是是。”任一同意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下一个……强度，强度就是指你身体的强度，强韧的程度，哦？你有三分呢，真看不出来呀，你身上都没有多少肌肉，嗯，应该是韧性附加的多吧……然后是速度，速度就是说，你能运动的最快程度，也是三分呢……嗯？真是的，你一路上慢吞吞的，哪里能有啊？哼……再是，耐力，耐力可是我们人类的强项，嗯，你有七分呀，什么呀？你这么懒散，哪里看得出来呀？呵呵，你真是的……然后是，灵敏，这也是我们优势哦，哎呀，还有七分呢……嗯？啊？你的精巧怎么还有八分呀？哎呀，难怪你有二十六级呢……好吧好吧，还好我于你作了顾问，看来你应该很有发展前景的呀，嘿嘿……好，下一个大项了喔。心，这里面几项几乎是专门针对我们人类的，毕竟其他物种如何交流都是问题，还评测它们做甚？所谓心，大概是指心脑的运作能力，嗯……就是说，你怎么想、怎么感、怎么觉，然后，这些能不能成为你的知识，甚至提升为智慧……哈，有些抽象呵，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啦，那么，就第一项了哦……思维，八分，很高喔；然后，情绪，七分，也很好啦；之后是，自我？八分，咦？共情，啊？也是八分……啊？想象，九分！悟性，九分！你你你，你这是怎么来的呀你？真的假的？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呀？”莲依连连发问，但既不是问向任一，也没有问向有奇，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毫无真实感。

就像知根知底的一个邻家呆小子，每天和他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嘻嘻哈哈、欢欢闹闹，好似就能这么平凡充实地长大了；结果有一天，你却发现，你玩，是在玩，他玩，是在玩感悟天地，你乐，是在乐，他乐，是在乐通达真性；你不知道，你是与他一起在自然间玩耍，还是说，他将你也当作了自然间玩耍的一部分了呢？

人人都会对自身抱有与众不同的期望，但大多数的人又忍不住地与大多数人合群同流，只是人心是独立的，现实之中的大多数不可能于大多数之中的现实相满足；人潮滚滚顺流，你停下了，那你便停下了，你加入了，那你便加入了，你想如何，那些是不会想你如何的。奔流不止的热闹会空虚，曲蜒幽静的潺鸣会寂寞，但大江大河育养了文明，小溪孤泉也滋润了山林，只有人于此间徘徊怅然。

人们总是在相遇，如水一般；而水不见人，人见于水，当你看见的是人，那便是水，当你看见的是水，那便是自己。于此，最陌生的是你，还是你所映照的他人？

莲依看到了任一，实则看到了自己；可，看到了自己，便不想再去看任一。

任一不知道莲依在想什么，也没有思索其中的依据，但他很清楚，一个人如果如此沉默，必然是因为沉默是她最佳的选择。沉默什么也不能改变，但沉默会让人疲惫、困倦；莲依自是尚不知疲惫，但任一却真的困了。

一不留神地合眼，任一就轻轻地靠着莲依睡了；平缓微柔的呼吸带动身体平缓微柔地张弛，而平缓微柔地张弛又慢慢调和出平缓微柔的呼吸。困？睡好了，就不困了。

温暖舒适的睡意让莲依不觉也柔柔地靠了过去，但知道是真的要睡着了的时候，还是心满地缓过神来，便是一切安好，欣慰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无事地叫道：“起来啦，懒虫，你要比太阳还睡得早吗？”

“嗯？嗯？念完了吗？是要去吃饭了吗？”“装什么呢？还有呢，好好听着呀，免得回去了还要找我问东问西的呀。嗯，之前是……是哪儿？哦，在这儿，技。所谓技，就是可以锻炼的技巧与能力，虽然是后天养成的，但先天因素也不少；首先，就是本能，你有五分……”“嗯？本能也算是技巧吗？”“当然啦，人是最具理智性的生物了，很多时候都可能将本能遗忘或者强制关闭了，所以，还要后天地去锻炼那些有益的本能了啦，你的五分是一个适中的分数呢。”“哦，是这样呀。”

“是啦，嘿嘿，好了，下一个……协调，协调就是平衡性吧，但好像也关乎自我与外在的平衡，你有八分；再是思辨，应该就是思考辨析的能力，还是八分；然后是观察，观察就是看了，哈哈，你有九分，嗯，果然呀；之后，学习，学习那也就是学习咯，也是九分，哼哼，小孩子学得都快；最后是艺能，这个很特殊，是取你最擅长的一项具体工作进行打分的，但具体是什么，这里不会填写的，嗯，这个是八分。怎么样，有想到是什么吗？”“嗯，大概吧。”“啊……终于还差一点了。”莲依伸直了手脚，做了个懒腰，然后欣然地说道：“最后这些，我们一起来看吧。”说着就侧向了任一，将表格放在了中间。

俩人靠在一起，莲依拿手指着，讲解道：“这后面三个大项，说是能评定人的个性、情感、心灵，但很多时候都不准，毕竟人总是会改变的嘛，哈哈……那这第一项，表象，就是直接展现出来的意象。这个评分比较复杂，这里面前十二个小项分为六个对照组是优先评测的，而后面四项是根据前面的数据直接填写的，所以也没有相应的魔法，完全是人为规定的；这十二项也是十分制，但通常是对照组两项相加共十分，而其他情况再另说了吧。那我们直接看了哦……自信，八分，轻信，两分，嗯，过正……哦，过正就是说有点过，虽然对照组看起来是一正一负两个形容，但里面还是有一定的比例分配的，不过不用在意啦，并没有什么问题。好了，下一个，好奇，七分，保守，三分，过正；自尊八分，自卑两分，又是过正；再是，刚狠五分，温柔，也是五分，嗯，哈哈，也是呀，嘻嘻，这个要记后面的中庸加一分的哦，我看看……果然，中庸一分，好，先看完再来……积极，八分，消极，两分，哼哼，还是过正；深沉八分，轻浮两分，过……过于呆啦，哈哈……那后面的，就是平庸零，中庸一，善变零，独我零；其实这四项可看可不看，只有少数工作单位或组织会在意。呼，最后两项都是打勾的，不用评分，来看看，内在，内在就是心里在想什么吧，或者总是不自觉地这样去做；好了，打勾的是……自爱，冷静，自省……自恰……然后，还有吗……哦，刚毅、正直、专注，啊，真好，还有吗……善良……嗯？浪漫……浪漫？呵呵，我看是呆傻吧，哈哈……好，这个就没有了，再只剩下内核了，内核就是说支撑你行为、思考的原始动机……嗯，你是，真诚，理智，理想……啊，唉……呀，终于完啦，就是这三个呀。”“嗯？下面不是还有一个空着的吗？”“喔？哦，那是附加的天赋或者祝福的备注，你应该是一个也没有，所以就没填啦，唉呀，这就是个随机的运气问题，根本不重要。嘿嘿，完了哟。”

俩人相倚着坐着，都感觉好像度过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莲依欢快地摆了摆自己的双腿，有种莫名的兴奋感，便立马站了起来，拽着绵软的任一说道：“快快快，起来了啦，还有很多事项在等着我们呢。”

……

屋影灰暗，行人仓促，天空清明，弦月洁亮，晚霞浓艳，夕阳沉醉，高风呼啸，群星响动。最是漫步好时候。

二人一前一后，拉着手，街上的灯火依次点明，迷离的光彩映得世界红黄紫橙；夜晚，是喵喵、咪咪的时间。

……

“莲依小姐？”“嗯？什么？”“你的手很小呢。”“嗯。”“果然是女孩子呢。”“嘻……”莲依慢下了脚步，与任一并肩而行，含糊地说道：“当，当然啦，你这个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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