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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琙和李庭兰说那段最隐密的心事时,其实内心既尴尬又羞赧,甚至恨不得将头扎到脚下窄窄的水渠里,借用里头的凉水来祛除心里的燥热。
但李庭兰一本正经的语气比渠里的水还管用,被她认真的望着,即使是再让人羞怯欲走的问题,仿佛和讨论今年的收成一样正常了,“是,”楚琙鼓足勇气直视李庭兰的眼眸,“其实和你比起来,皇位也没那么重要……”
“咳,”李庭兰被楚琙突如其来的对比吓了一跳,她咳一声打断楚琙后头的话,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无地自容的言语,“那是因为那个皇位对你来说一直都没那么重要。”他甚至是厌恶居多,所以自己比皇位重要也不是什么叫人感动的事。
刚才的话楚琙也是脱口而出,但话出口之后再想,那确实是他最真实的想法。曾经他是为了别人的野望而存在的,现在他只想为自己的野望努力一下,“不是这样的,皇位确实不是那么重要,但你比什么都重要!”
“咳,咳咳,”李庭兰突然有些风中凌乱,他们是政治联姻,再清白不过的关系,怎么让这人一说,她怎么有一种两人是在背着长辈“暗通款曲”的感觉呢?
想到这里李庭兰忙正了正心神,一脸严肃道,“那你是要继续做秦王殿下了?”
楚琙愣了一下,旋即也正色颔首,“是,以后我都会是楚琙,我本来就是楚琙。”
“那就成了,”李庭兰抬步往来时的路上走,不打自再和他聊下去了,“如今李叶两家都系在殿下身上,最怕的就是遇到心志不坚的主子了。”
楚琙跟着李庭兰往回走,“你放心吧,不过我不是皇上,不会让李叶两家成为当年的靖安侯,但我也不会像皇上那样,事事依靠李相和叶尚书,甚至,”他侧身看着李庭兰,“李姑娘,若是李叶两家有不法事,我也是绝不姑息的。”
“以后我的朝廷,不论是勋贵外戚,还是清流世家,大家各凭本身说话,”楚琙声音轻浅,但语气却极为坚定,“包括内阁,你可以告诉李相,若我坐上那个位置,内阁只能是最初的样子。”
晋太/祖时,六部尚书直接对皇上负责,而翰林院编修入文渊阁参预机务,起的也不过是秘书的作用一,当时不过都是五品官。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皇上手里。
李庭兰颔首,“这是你们外朝的事,我会将你的意思带给祖父,相信祖父也会支持殿下的。”
楚琙愕然,“李相难道不想做首辅?”
李庭兰摇头,“自家父去后,祖父其实早无争雄之心,现在也不过是因为我的缘故罢了。所以殿下,李家不会是您的制绊。”
楚琙再次拱手要行礼,李庭兰后退一步,“殿下要是想感谢,那就见了我祖父再谢吧,再受殿下的礼,臣女可是会折寿的。”
楚琙有些无奈的快走两步,跟在李庭兰身后,“谢你也是应该的,我以为你会让我想办法拒了皇上赐婚的。”
他唇边蔓上一丝浅笑,“若现在我拒婚,皇上说不定会顺势应下的。”
卢瀚的事必然会牵扯到晋王,晋王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利,建昭帝自然不愿意往秦王这边再增加筹码了,“那就看殿下和太后娘娘的了。”李庭兰面无表情道,“我刚才已经说了,即便您不和李家结亲,我祖父已然入局,自然会陪着殿下走到底的。”
“可我想要的不是李相的支持啊,”楚琙的声音在李庭兰身后悠悠响起,“若我以这样的身份也要肖想那个位置的话,那为什么不要的再多一些呢?”
李庭兰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那就看殿下能不能顺利继位了,皇上可是答应了,待我十七之后,再议婚期。”
“你放心,到那个时候,事情应该可以尘埃落定了,”他不会让李庭兰陷入危险之中的,“对了,之前太后娘娘和你说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论是郭家的人,还是朱先生那边安排的,都进不了秦王府。”
李庭兰又开始尴尬了,她可以毫无压力的和郭太后对峙,但却有些不好意思和楚琙说这个,“我不是不许你纳侧妃,别的王府怎么着,秦王府也怎么着就行了,我只是不希望你大事未成,内宅就成了另一处角力场,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虽然知道李庭兰不同意郭琪入秦王府必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情,但楚琙听她说的如此坦荡,还是有些心塞,“嗯,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想过些清静日子。”
“而且那些人帮我,我自会有所回报,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他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怨愤,“不然我成什么了?”
哈,李庭兰差点儿没笑出声,和自己说明了真实身份后,楚琙似乎就卸下了伪装,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些,“姻亲可比同乡同窗这些要牢靠的多,何况若是有一皇子或者公主的话,家族便又多了一层护佑。”
楚琙摇头,“那只是他们的想法,不是我的,而且,”他唇边又浮出惯常的讽笑,“若是有一个带着他们血脉的皇子,那是不是我这个不听话的傀儡就可以没用了?”
李庭兰看着十几步开外的飞境和清泉,忙笑道,“哈哈,殿下真是想的多了。”
她轻咳一声,“您是太后娘娘最疼爱孙子,便是有了小皇孙,也替代不了您在娘娘心里的地位。”她不知道飞境是谁的人,会将楚琙刚才的话传到哪边耳中。
清泉和紫陌也听见了楚琙的话,她们有些骇然的看了飞境一眼,疾步上前各自站在李庭兰身边,“姑娘,您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再不回去大太太该派人来寻了。”
“嗯,”李庭兰低头看着鹅黄立水裙边上的土渍,“走吧,庄子我已经看过了,也该回洛阳了。”
晋王再见到建昭帝的时候,居然有些恍惚。他在王府的时候,几乎每一天都是数着过的。真实的体会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但乍见建昭帝,晋王突然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父皇,您怎么老了这么多?”
建昭帝看着面容消瘦,声音哽咽的儿子,长叹一声,“你让卢瀚去刺杀的秦王?”
建昭帝开门见山的质问让晋王的抽泣声直接梗在了喉咙里,他惊恐的抬头看着御座上的建昭帝,御前奏对他是必须要回话的,但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含泪吱唔着不肯吐口。
虽然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但此时建昭帝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儿子真的是一点儿担当也没有,“说话啊,朕问你话呢。”
晋王小心翼翼的瞧着建昭帝,想从他的神色中推测出他问此话的用意,“父皇,可是皇兄出了什么事?”
“皇兄?楚珩,你可是从来不叫楚琙皇兄的,”建昭帝失望的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你我父子之间,何需如此?”
见晋王还是垂头不语,建昭帝道,“卢瀚父子已经全部归案,秦王安然无事,明日就要回京了,你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楚琙无事,卢瀚居然被抓了?晋王登时慌了,“父皇,父皇,儿子不是有心想害皇兄的,是他们,对,是寒雨,还有卢瀚,是他们蛊惑儿子的,他们说只要没了皇兄,那太子之位自然就是儿子的了,儿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应了他们,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子。”
“你觉得三司全信你的鬼话吗?”建昭帝一阵儿无力,他对晋王真是失望透顶了,但凡别的妃嫔再给他生一个儿子,他都不会为难至此。
晋王呜咽着以头抢地,“父皇救我,父皇,您救救儿子,儿子不想死,儿子真的不想死。”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乱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这句话,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建昭帝并不生气晋王派人刺杀秦王,他甚至会为晋王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叫好。但他失望的是晋王在事败之后的态度,他好像完全没有事情有可能不成功的思想准备。
这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教导晋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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