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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何太太又掌不住笑出声了,“书读多的心容易野,”她意味深长的看住了叶氏,“叶太太这是有感而发?”
叶氏发现自己真的太高估自己了,原以为在李庭兰面前她可以做到古井无波不动如山的,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句交锋,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既然装不了坦然也堆不出笑脸,叶氏索性也不忍了,她以袖掩面哭倒在王夫人身上,“大嫂,你听听她都在胡说什么?我们是一片诚心过来致歉的!还有庭兰,这些年我没有功劳难道连苦劳都没有了?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虽然来时已经被千叮嘱万交代,可看到自己娘被气哭了,许福娘再也忍不了了,“大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娘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李庭兰不理睬许福娘的质问,只向王夫人道,“大舅母,你们来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说了,过去的争执都是小事,姐妹之间哪有不争吵的?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至于接我回去,”她目光澄澈的看着王夫人,“只要您和大舅舅发话,说让我回许家去,那我今天就跟着母亲和许大人回去。”
王夫人迟疑了,她和叶昆今天过来只是劝和的,希望叶氏和李庭兰能握手言和,最好的结果是李庭兰跟着叶氏回去。但这话绝不能从她们夫妻的嘴里说出来。
这是在人家李庭兰自己的家里,她们一群叶家人,有什么资格要求李家的女儿去许家?
感觉到手被叶氏攥的紧紧的,王夫人轻叹一声,“我和你舅舅今天来,最主要的就是看看你,二来呢,也是希望你和你母亲能消除误会,”她把手从叶氏的手里抽出来,又向李庭兰伸出手,等李庭兰把手放在她手里,王夫人把李庭兰和叶氏的手放在一起,“母女哪有隔夜的仇,庭兰你记住,什么时候当娘的都不会害自己的骨肉的。”
李庭兰任由王夫人把自己的手压在叶氏手上,笑着点头,“舅母的话我信,母亲把我拉扯大,其中的艰辛我又怎么不明白呢?您放心吧,以后我会时常过去探望母亲的。”
叶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庭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是不肯跟我回去?”
李庭兰看了王夫人一眼,一脸无辜道,“母亲,女儿说过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有自己的家,为什么要跟您回许家呢?”
她将手从王夫人手中抽出来,有些无奈的看着王夫人,“舅母,您好好劝劝母亲吧,我回家对母亲来说并不是坏事。”
“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都如此低声下气了她还死不悔改,叶氏深深的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一股邪火窜上心头,她几乎不假思索的就伸出了巴掌,挥向李庭兰那张让她厌恶的脸。
两人中间隔着个王夫人,李庭兰又躲的极快,叶氏一掌拍空之后,惯性使然扑在了王夫人身上,头上长长的流苏钗正挂住了王夫人头上的红宝牡丹钗。叶氏没有察觉,直起身子的时候,自己的钗就把王夫人的头钗给扯了下来,只听又是一声惊叫,王夫人的几绺头发也随之而下,散在了肩头。
何氏一直盯着被逼迫“握手言和”的两位呢,看到这番情景,更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叶太太,你这是要闹到什么时候?”
王夫人最重仪表,这会儿当着主人还有晚辈的面,被叶氏弄了个披头散发,也气的不行,她一把将叶氏推开,“你又发什么疯?!”
她伸手握住垂下来的发丝,尴尬的无地自容,“劳烦何太太,我,这真是太失礼了!”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呃呃呃,无事无事,来人,请夫人到内堂小坐,”何氏立马招来丫鬟,送了王夫人进去,才又转头看向还有些愣怔的叶氏连连冷笑,“这在我们老李家,当着李家人的面,你就又动上手儿了,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了,就算是我家老太爷发话,我也不会让庭兰跟你们回去的。”
“来人,去前头禀咱们老太爷,”何氏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她也根本没有要掩饰的打算。
三十九、
致中堂里声息不闻,叶昆和许以尚做好了一来会被给个下马威的准备,但也没想到以李显壬的为人处世,这下马威会给的这么直白,他不是个处世圆融的老油条吗?
李显壬看着一脸尴尬的许以尚依礼跪拜了自己,才淡淡的点了点头,示意许以尚在下首坐了。
大晋的规矩,凡百官交往,以品秩分尊卑。品秩相近,则东西对立,品秩稍卑者居于西。品秩相差二三等,相见是卑者居下。品秩相差四等,相见时卑者下拜,尊者坐而受礼,有事则跪着禀告。
李显壬如今贵为次辅,兼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少师,是堂堂的正一品,叶昆只是正三品,许以尚只是个五品的吏部主事。李显壬没让他跪着说明来意,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若是堂上坐的是另几位阁老,许以尚跪的是心甘情愿,但堂上坐的是李显壬,他的心情就十分的微妙了,原因无它,李庭兰可是他养了十三年的。
李显壬人老成精,许以尚装的再平静无波,他还是看出他眼中的不满。只是这点儿不满,在李显壬眼里什么都算不得,他没理会许以尚,而是转向叶昆,“平江今日过来,可是有话要讲?”
平江是叶昆的家乡,大晋朝堂上,大家习惯以对方的家乡来称呼对方,叶昆也被称为叶平江。但叶昆在李显壬面前,一向是执子侄礼的,李显壬待他也素来和煦,并不称他“平江”,而是呼叶昆的字“健卿”。
这一声“平江”叫出来,李显壬的态度就很明白了,他对叶昆很不满意。
“世叔,”叶昆起身长揖到地,“侄儿是过来致歉的,”叶昆一脸惭愧,“当年家父曾向世叔许诺会善待庭兰,”叶昆眼眶微红,“是侄儿疏忽了。”
李显壬沉默半晌才轻叹一声,“她有亲娘在,你这个当舅舅的又能如何?”
“怪只怪我,念着和东山兄的几十年交情,一时妇人之仁,”李显壬轻敲桌案,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悔也没有什么意义,“好在兰儿已经长大了,也到了回家的时候。”
他冷冷的睨了许以尚一眼,神情不怒自威,“不知道许主事这些年对老朽的报答还满意吗?若是觉得抵不了你对兰儿的养育之恩,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来便好。但你若贪心不足的想打我孙女婚事的主意,”
李显壬的声音如浸了冰凌,“那就别怪老夫不顾和叶家那点子情分了。”
许以尚忐忑的站起身,也是一个长揖,“阁老说的哪里话,这些年若没有阁老的提携,在下哪能走的这么顺遂,阁老的大恩下官铭感五内!”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在下每日忙于公务,疏忽了内宅,叫兰儿受了委屈……”
他说着就提袍再次跪了下来,以头触地,“还请阁老责罚。”
李显壬居高临下地看着恭顺的匍匐于地的许以尚,厌恶的摆摆手,话里尽是讽意,“不必了,你是个男人,心里装的都是国事,你的内宅,孩子们的教养与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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